第六百七十一章 侯犯之亂(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1      字數:2105
  下麵要介紹的,是發生在魯國叔孫氏家族的一場內亂。內亂的起因(權力之爭)乃是老生常談,但是在叔孫氏家的潛伏期卻長達十七年。經年累月的積怨一旦爆發,必然猛烈而不可收拾。

  叛亂引發了一些列連鎖反應,魯國公室中沒有哪個家族可以置身事外,連魯定公都被叛軍逼上高台(就像季平子當年被逼上去一樣)。這起事件雖然最終被平息了,但它直接導致了一個重大曆史事件——墮三都——的發生,也間接導致了孔子再次離開魯國。

  原來,叔孫婼生前看不上嫡長子叔孫輒,覺得他道德和心術都有問題(他的看法還是很準的),又特別喜愛自己的次子叔孫不敢,於是立不敢為世子。叔孫婼的家臣公若藐勸他說:“因廢嫡立庶、廢長立幼引發的家族內亂屢見不鮮,夫子為什麽還要把叔孫氏置於這種不安定的隱患之中呢?夫子還是收回決定,維持嫡長子的地位為好。”

  但是他多次強諫也沒有結果,叔孫婼去世後,叔孫不敢毫無懸念地登上了族長位置。

  公若藐雖然沒有達到目的,但是此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叔孫不敢恨透了公若藐,他就暗中命令親信公南除掉那個絆腳石。公南雇傭了一名號稱“從不失手”、但是眼神有點問題的高級殺手,把暗殺任務委托給他。

  高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翻過“公若藐”家的院牆,闖進房門將主人射死。結果被殺的卻是公南的一名手下——高手找錯地方了。

  公若藐從此便提高了警惕:他凡出門,衣服裏麵必套著軟甲;身邊的衛士從來沒有少過四名。公南再也找不到機會,就隻得作罷了。

  公若藐對叔孫氏家族是無比忠誠的,他雖然反對叔孫婼廢嫡立庶,但是叔孫不敢成為叔孫氏首領之後,公若藐便開始全心全意維護他的地位和利益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叔孫不敢逐漸感受到了他的忠誠和勤勉,反而對自己當初的魯莽決定感到內疚;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他把僅次於室老的職位、郈邑的邑宰交給了他。

  公南暗殺公若藐原本是執行叔孫不敢的命令,公若藐卻把這筆賬算到了公南頭上。公若藐經常不分場合地說公南的閑話,嘲笑他的愚蠢(竟然因為信任那名高手而錯殺了自己的親信)和無能。公南本來與公若藐沒有私仇,但是不久也被他的無禮挑起怒火了。兩人就這樣成為了勢不兩立、有你沒我的對手。

  後來,公南擔任叔孫氏馬正,掌管整個家族軍馬管理事務;侯犯擔任郈邑馬正。侯犯這個人忠實守信、勤勉盡責、勇敢能幹,優點非常之多,但就是腦子不太靈光、不會轉彎、隻認死理。

  由於各大家族“馬正”屬於垂直管理機構,因此侯犯隻服從公南的命令,而不對公若藐負責。侯犯了解上級和邑宰之間的仇恨,因此他平時刻意與公若藐拉開距離,以免被公南責難;公若藐多次主動接近他,都被他巧妙地避開了。

  魯定公五年,叔孫不敢去世,叔孫州仇即位。魯定公十年,公南趁著叔孫州仇隨君參加完夾穀盟會的空當、以主人的名義命侯犯殺掉公若藐。侯犯接到命令後不停地搖頭歎氣,因為公若藐拉攏他不成後,現在已經轉而開始提防他了;如今想要接近公若藐並刺殺他已經難上加難了。

  一名養馬的奴隸對侯犯說:“公若藐雖然防範主人,卻不會防我這種下等人。主人請給我一柄劍,我捧著他過朝(公若藐的家朝),他肯定會問:‘那是誰的劍啊?’我說是主人的;他肯定會好奇地要求我給他看劍;我就假裝不懂規矩的樣子,以劍鞘向前將劍遞給他,如此就能殺了他。”

  侯犯連聲稱好,馬上交給奴隸一柄利劍。

  第二天散朝後,奴隸捧著劍走過朝門。他故意弄出些響動以引起公若藐的注意;公若藐果然上當,毫無提防地獨自一人走出來。在詢問奴隸之後,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急切地想要看看劍的樣子。奴隸用劍鞘對著他,將劍遞過來,右手握住劍柄;公若藐突然抬起頭瞪著奴隸的眼睛,驚愕地叫道:“你這是把我當成王僚了呀!”但是他已經喪失了逃生的機會,奴隸抽出利劍瞬間就將他刺死了。

  侯犯喜不自勝,他急忙派人向公南匯報這一“重大喜訊”。但是公南卻翻臉不認人,拒不承認自己下達過此種命令,反而把信使綁起來送到叔孫州仇手中,大罵侯犯“無恥、凶殘、簡直不是人”。侯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竟然被最信任的上司“無恥、凶殘”地陷害了。事已至此,他已無路可走,隻得占據郈邑發動了叛亂。為了取得民眾的支持,他將郈人的賦稅降低了一半;他又赦免了很多罪犯,甚至將一些人編入自己的衛隊,以此來取得有關家族的支持。

  夏末,叔孫州仇與仲孫何忌帥師進攻郈邑。郈邑本是郈孫氏的封邑;十七年前,郈昭伯為了進攻季平子而向孟懿子請兵,結果事敗被殺。之後,季平子就將郈邑送給孟懿子,但是郈邑人怨恨孟懿子殺害主人,都不肯接納他;孟懿子便用郈邑與叔孫氏進行土地置換,如此郈邑才歸於叔孫氏名下。

  郈邑位於今山東東平附近,與齊國相鄰,是阻擋齊軍南下的重鎮,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叔孫氏接手城邑後,用了十幾年時間將它打造成一座成稿池深的堅固要塞,而侯犯又完善了很多細節,使得城牆從各方麵來看都無懈可擊。

  叔孫州仇站在郈邑城下,望著如同峭壁般陡立的城牆不住地搖頭歎氣;他現在感到特別後悔,悔不該把城牆築得那麽高大堅固。

  公室軍進攻了幾日,損兵折將卻一事無成。指揮官們抱怨說,攻陷城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兩名統帥隻好撤軍。叔孫州仇又跑到齊國去,向齊景公借了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