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南蒯之亂(二)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472
  南蒯卜了一卦,卦象由“坤”變為“比”,卦象顯示“黃裳元吉。”他以為是大吉之象,於是離開費邑,到郊外的一位朋友去展示卦象,並問他:“我將要做件大事,結果如何?”

  朋友說:“如果是忠信之事則能成功,否則必然失敗。”

  南蒯認為自己所做之事乃是為了維護公室利益,下定決心發動政變。當天他在朋友家宴請鄉裏的官員族老,向他們公布了叛亂計劃。有位族老當場編唱了一段小調,大意是“我的菜地長出柳樹!給我所需的是君子,奪我所有的是小人。算了算了,那人不是我的朋友。”唱完便離開了現場。

  南蒯第二天派使者去見齊景公,聲稱要將費邑獻給齊國。他隨後將費人武裝起來,關閉城門,宣布脫離季氏管轄,並等待齊國人前來接收。

  公子憖在途徑衛國時聽說國內發生動亂,但具體情況不詳。他在衛國還有外交任務,但是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把副使留在衛國,自己馬不停蹄趕往魯國。他在到達曲阜西郊時聽說南蒯已經發動叛亂,不禁揚天長歎道:“蒯呀,你若將費托付給齊國人,就是與整個魯國為敵呀?誰還敢幫助你呢?”說完便逃到齊國去了。

  叔仲小的罪行還沒有暴露,他仍然裝作一副禽獸無害的樣子,繼續留在曲阜潛伏著。季平子手中盡管沒有他作亂的證據,但是他挑撥叔孫氏和季氏的罪行足以使他受到懲罰了。

  季平子在一次酒後嚷嚷說,那個敗事有餘的家夥真是害苦他了,他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叔仲小嚇得不輕,躲在家裏不敢上朝。關鍵時刻叔孫婼挺身而出,他把叔仲小帶進朝堂,讓他投入到公務中,又說道:“沒有我的同意,季氏不敢對你下手,你要專心侍奉君侯,不要再幹挑撥離間的勾當。我也不會記你的仇!”

  季平子見叔孫婼替本家兄弟出頭,不得不打消了驅逐他的念頭。

  按照南蒯的想法,齊景公隻要派人進入費邑,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但是齊國人卻遲遲不到,反倒是叔弓帶著季氏軍隊趕來了。這是魯國人曆史上第一次發生大規模內戰,雙方都沒什麽經驗(比起晉國人來差遠了),哪方也不忍心對同胞下死手,所以戰鬥打得拖泥帶水。費人占盡了地利,最終把進攻者趕跑了。

  叔弓铩羽而歸,齊國人也趁機下山撿桃子——鮑國受齊景公指派前來接收費邑,又任命南蒯為費大夫。季平子怒不可遏,他發布了一道命令:國人隻要見到費人,無論對方有罪無罪、男女老幼,都可以將其抓捕歸案,並可以得相應到賞賜。

  魯國人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四處搜捕身邊的費人,用每個費人的自由和命運換取相當於一隻羊的獎賞。更有甚者,很多人在進出費邑的必經之路上私設關卡、守株待兔,因此他們抓的費人也就更多。很多費人不願意成為他人的獵物,被迫動用武力保衛自己,抗爭的結果使得雙方都蒙受了鮮血甚者生命的代價。

  南蒯在城裏趁機煽動費人的情緒,把中間派和投降派爭取過來,利用費人的憤怒和恐懼將其緊緊團結在一起。季平子的憤怒雖然暫時得到了發泄,但是形勢反而變得越發嚴重了。

  大夫冶區夫勸季平子說:“夫子錯了!夫子如果給予費人的貧寒者以衣食,窮困者以關懷,費人將拋棄南蒯,歸之如潮水。如果用武力威脅費人,用暴行激怒費人,人民痛恨季氏,將團結一致共同對抗夫子。如果魯人都效仿夫子,費人被逼到絕境,不親附南氏,還有別的出路嗎?”

  季平子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他收回了懸賞令,又發布了新的命令:凡是背叛南蒯的費人都能得到豐厚的獎賞和很好的待遇。他又釋放了被捕的費人,按命令上的內容賜予房屋和財物。

  這道命令擊碎了並不牢固的南蒯聯盟,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逃出費城,堅定派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而狡猾的齊國人也沒有按照約定派兵進駐費邑。

  但是一個突發的意外事件卻使得局勢又向著有利於反叛者的方向發展了,原來晉國人在清丘召集了一次諸侯大會;晉平公點名要求季平子到會,然後就在會上把他留置了,一留就是半年。費人因此渡過了半年的悠閑時光,直到季平子回到魯國,局勢才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南蒯在發動叛亂前曾與官員和族老們舉行歃血儀式。司徒老祁和慮癸雖然是南蒯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兩人並不願意跟隨南蒯作亂;兩人又不敢逃跑或反對他(因為家人都在南蒯的控製之下),隻得派人謊稱得了瘧疾爬不起炕,又傳話說:“臣當然願意受盟,但是病重不能起身。如果先人靈魂不死,我痊愈後定將與夫子結盟。”南蒯急於團結一切力量,便點頭同意了。

  魯昭公十四年(BC528)春,司徒老祁認為南蒯失敗已成定局,隨即找到慮癸。兩人密謀一番,又對其他族老做了試探,發現大多數人仍然忠於季氏,不願意被齊國人和南蒯統治;兩人心中有了把握,這才決定驅逐南蒯、結束叛亂。

  司徒老祁對南蒯說:“如今人心不齊,有必要與費人再次結盟,同時也到了我和慮癸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南蒯說:“確實有必要振奮下人心了!”

  歃血儀式第二天上午在南氏宗廟舉行。老祁事先命隨從懷揣利器,見自己眼色行事。南蒯帶領眾人走進宗廟,老祁見時機成熟,抬手撓撓耳朵。這是行動的信號,隨從們抽出短刀一擁而上劫持了南蒯,又逼著他的衛隊扔掉武器。

  老祁說:“群臣不能忘記季氏,隻是因為恐懼才聽命於夫子。叛亂已經持續了兩年,夫子仍然不能使費人安定;群臣心中有恨,所以不再懼怕夫子了。夫子的身份是齊國大夫,我們不會拘捕你,而會把你安全送出費邑,去哪裏唯夫子所願吧!”

  南蒯見大勢已去,便向老祁請求了五天準備時間。期限一到,他就帶著家人和財產從北門出城,投奔齊國去了。

  齊景公給他安排了一個侍從的職位。在某次宴會上,齊景公戲謔他道:“你呀,就是個叛徒。”

  南蒯血往上撞,脫口爭辯道:“我是為了振興公室!”

  旁邊坐著的公孫皙哼道:“一個家臣卻談什麽振興公室!你背叛家主,罪行大了!”

  齊景公借著說:“振興公室是季氏的責任,不是你的。”

  不久,司徒老祁和慮癸受季平子指派來到齊國,請求齊景公將費邑還給魯國,齊景公便命鮑國與魯國人辦理了移交手續。持續兩年的叛亂終於平息下來,費邑重新回到魯國懷抱。

  南蒯的某位朋友發出的一番感歎恰當地評價了這場叛亂:“憂憂乎,愁愁乎,深思而淺謀,位卑而誌遠,家臣而圖君,你有那麽高才幹嗎?即使成功也沒有人會認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