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子產毀晉驛館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20:00      字數:2404
  魯襄公三十一年(BC542)春,齊公孫蠆陷害了大夫莒丘嬰。前麵說過,莒丘嬰是在齊莊公被害時與申鮮虞一同逃跑的。崔、慶倒台後,二惠又把流亡的公子大夫們召回來,莒丘嬰也在被召回之列。

  莒丘嬰回國後沒把二惠當成恩人對待(其中原因情況或許是源於他那愚鈍的腦子和執拗的脾氣);不僅如此,他還時常站在其他公子一邊與二惠作對。

  本年春,子尾在齊、魯邊境製造了一起小規模的、非官方的衝突事件,事件以魯國做出賠償而結束;但是子尾卻又命莒丘嬰出師攻打魯國邊邑。

  莒丘嬰超額完成了任務——他不但摧毀了目標城邑,而且一直打到距離曲阜不足百裏的地方。魯襄公這下忍不住了,怒氣衝衝地派使者來嚴厲譴責齊國人,指責齊人信用盡喪。

  齊景公心中理虧,不敢對使者耍威風;他極其惱火,但是又不能處理子尾,所以就以莒丘嬰擅自出師為名將他處死了。很多公子大夫都在這場政治鬥爭中逃跑了。

  魯襄公參加完楚康王葬禮回國後,便仿照楚國建築的形製建造了一座宮殿,並將其命名為“楚宮”。宮殿落成後叔孫豹說道:“《太誓》:‘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君侯喜歡楚國,所以才建造此宮。君侯必須再到楚國去,如果不去,必然會死在楚宮裏。”

  魯襄公沒來得及再次踏上去往郢都的旅程;六月二十八日,魯襄公在楚宮中去世,魯國人立敬歸的兒子子野為君。

  子野為父親的英年早逝悲痛欲絕,日夜哭泣。叔孫豹說:“這可不是好現象,恐怕新君還沒改元就要哀痛致死。”九月十一日,子野在父親靈前去世。九月十七日,孟孝伯去世。

  叔孫豹的三個死亡預言都應驗了,他便得到了“玄鳥之喙(烏鴉嘴)”的美稱。在其後的一段時間裏,所有人見到他都繞著走,生怕被他口吐蓮花說出自己的名字。

  魯人又準備立敬歸妹妹的兒子公子禂。

  叔孫豹對此表示反對,他對季武子說:“列國傳統是:太子去世,立同母兄弟,如果沒有沒有則立庶出的年長者,年齡如果相仿就立賢明者,德行又相仿的則進行占卜。禂不是嫡出,年齡又輕,何必立他?況且這位公子在守喪期間卻無哀痛之心,哭泣時還帶著笑容,這就是不孝。而不孝之人沒有不會製造禍患的!如果立他,必將成為季孫的大麻煩。”

  叔孫豹說的都是眾所周知的規矩和事實,季武子怎會不知道?他心裏的小算盤是:立那樣一位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年輕公子有利於自己統治國家。

  季武子最終宣布立公子禂為君,公子禂是為魯昭公。但是他卻沒有料到,正是這位整天蹦蹦跳跳的魯昭公,竟然險些把季孫氏從魯國的土地上消滅掉。

  魯昭公即位時十九歲,他是個心不在政事、童心未泯的大男孩。他身披孝服卻一刻也安靜不下來;魯襄公下葬那天他換了三套喪服,原因是他那多動的性格使得袖口總是被弄得很髒,就像通常在小孩子身上發生那樣。

  冬十月,滕成公來參加魯襄公的葬禮,他行為拖拉遲緩又傷心欲絕。

  叔孫豹看在眼裏,卻不敢再次展示自己的魔法,總算忍住沒說什麽。他身邊的子服惠伯卻開口道:“滕君就要死了,怠於其位卻又哀痛過度,這是死亡的前兆。”結果滕成公就在三年後去世了。

  魯襄公去世時,子產正陪同鄭簡公到晉國去,隨行的還有獻給晉國的數車財物。隊伍進入晉國,卻被告知由於魯國處於大喪時期,晉平公正為同盟國君主舉行哀悼儀式,在此期間暫停接見一切使團——而事實卻是他當時正在遠離都城的銅鞮宮玩耍,不想被鄭國人敗了雅興。

  鄭國人進退不能,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子產怒,他決定先在城中住下來,然後再想辦法。車輛行進到驛館,卻發現驛館的門十分窄小,連一輛車的寬度都達不到。

  子產指著院牆下令道:“把它給我拆了!”

  軍士們心中憋了一股火,就把這股火發泄到牆上,於是手持各種工具“乒乒乓乓”地把一圈院牆全都拆了,那股狠勁就像拆毀敵人的建築物似的。

  子產拆了圍牆,就把大車停在院中,並等待晉國人的反應。驛館的官員不敢招惹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即向晉平公報告情況。

  晉平公聞聽大怒,樂王鮒說:“鄭人今日敢拆驛館,明天就敢毀新絳的城牆。君侯必須對鄭國人的猖獗行為加以嚴懲!”

  士文伯說:“公孫僑素有賢名,拆牆後也沒逃走。他這麽做必有緣故,臣認為還是應當調查清楚為好。”

  晉平公派士文伯去譴責鄭國人。士文伯對子產說:“我國政令混亂,盜賊橫行。大夫們為了保證各國賓客的安全,使其免受盜賊侵犯,所以在驛館四麵修建了高而堅固的圍牆。鄭伯和夫子有大量軍隊隨行,當然不怕遭到強盜襲擊,但是普通人沒有如此大的力量保衛自己。夫子把圍牆全部拆毀,將要把普通人置於何地?”

  子產回答說:“我國地處偏僻麵積狹小,又介於兩大國之間,更應當專心侍奉大國。大國隨心所欲地向我國索求財物,卻不顧我國的感受;寡君不敢安居,櫛風沐雨來到這裏,唯恐失禮。結果大國官員卻說:‘啊!我們確實提出要求了,但是寡君現在沒空接見你們,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們沒有得到準許,不敢將財物運進大國,又不能將它帶回去。財物暴露在外則怕受到風吹雨淋而朽爛發黴,所以才將財物暫時寄放在此。

  “我聽說晉文公在世時,公室不注重庫府充盈與否;都城宮殿樸素,甚至沒有觀台樓榭。但是用來接待諸侯的館舍修建得卻富麗堂皇,對賓客迎來送往禮遇有加,唯恐怠慢。諸侯到晉國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不擔心盜賊,也不怕財物受損。

  “而今日寡君到此,距離銅鞮宮隻有區區數十裏,大國人卻把諸侯安置在普通人寄宿的驛站,院門竟然通不過一輛車;附近盜賊橫行,上天又不作美,連日來陰雨綿綿。寡君不知什麽時候可以見到盟主,又怕財物損害加重大國的怨氣,所以才拆了圍牆以安置車輛。請問夫子,我們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事情嗎?大國雖有魯國之喪,但我國也同樣如此。如果獲準將財物交給大國官員,修繕院牆離開,則是大國的恩惠,我們哪裏會在乎辛勞困頓?”

  士文伯回去複命,趙武說:“僑說的沒錯,我們沒有德行,將諸侯安置在簡陋的驛館中,是我們的錯。”他派士文伯去向鄭國人道歉,又說服晉平公接見了鄭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