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滅偪陽(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19:59      字數:2489
  宋右師華元去世後,宋國政壇的格局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大概職位在上一章已經介紹過了)。華臣雖然繼任右師,但是他的能力、資曆等都不足以掌政;此時國家大權掌握在左師向戌手中。但是宋人都覺得大司城樂喜的人品和才幹都在向戌之上,所以遇到問題都去請他解決,結果樂喜就成了實際執政者。向戌也不嫉妒,他便專注於對外事務。因此宋國有句話叫:“向戌主外,樂喜主內。”

  向戌常年跟隨宋平公參加盟會,與諸侯之師攻城掠地,就這樣和諸侯大夫們建立了親密的私人關係;他在晉國的私交是士匄和中行偃。

  士匄某次對中行偃說:“多虧向戌的堅持,宋國才執行一邊倒的親晉政策。可是楚、秦、齊都不安分,如果宋國倒向齊國一邊,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向戌做了那麽多事卻沒有得到回報,難保他的心裏不會產生怨氣。所以我們是不是也為他做些事情,以報答他對晉國的忠誠?”

  中行偃說:“你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需要等待時機,總不能沒有任何由頭就為他取得利益。”

  魯襄公十年(BC563)春,諸侯即將再次舉行大會。晉國兩卿士提議將大會地點定在柤地(今江蘇邳州北,當時歸宋國所有),理由是“方便楚子壽夢參會”。

  三月二十六日,齊太子光、上卿高厚與列侯先在鍾離(今安徽鳳台東北)會麵。當時晉人還沒有到達;那兩個人就像到老鄉家串門似的,隨隨便便進入某國軍隊的營地,抓住一位大夫就開始胡聊,到了飯口就賴在人家帳中不肯走,一點也不知道什麽叫“討厭”。

  士弱後來說道:“高子跟隨太子參加諸侯大會,目的是為了保衛社稷。他們表現得如此不恭敬,那就是拋棄社稷了,恐怕會不免於難吧?”

  四月初一,諸侯在柤地舉行盟會,參會的除了華夏諸侯以外,還有吳子壽夢。

  盟會的議題依然是圍繞著楚國展開的。楚國對鄭國的頑固態度令中原人感到煩惱和恐懼,晉悼公希望吳國人能在東方多幹些牽製楚國人精力的事情。

  壽夢表示吳國一直在推動削弱楚國的戰略計劃,“諸位就瞧好吧!”壽夢說。

  “但是,”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楚國也在慫恿越國做同樣的事情,目標就是我國,越國對我國的入侵也很頻繁。寡人在對越國做好防備後一定會大舉西進。”

  晉悼公隨後要求列侯為吳國提供戰車馬匹、甲胄武器,吳國人還沒有建立寸功就先撈了一筆好處。

  會議進行中出現了一段小插曲,原來壽夢到會時間比預定的晚了一天。晉悼公與壽夢閑聊時問他為什麽來晚了,壽夢回答說他本來可以走直路的,但是由於偪陽人的幹擾,他不得不繞過偪陽,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偪陽在今邳州西北、棗莊正南,是個妘姓小國。偪陽一直親附楚國,國家與宋、魯相鄰,又位於南北交通要道之上,始終是中原諸侯眼裏的一顆釘子。

  結果偪陽人的行為給了士匄和中行偃以口實。盟會結束後,諸侯各自準備回國,兩人卻突然向智罃提出滅亡偪陽,以拔掉那根眼中釘。

  偪陽在投靠楚國後就把自己打造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楚國人為了籠絡偪陽可是出了不少血:楚人不停在魯、宋和偪陽之間製造仇恨,無私地援助偪陽人,把偪陽人武裝到了大腸,將他們變成死硬的反華夏主義者。

  智罃一頭霧水問道:“向戌是宋人,賞賜向戌是宋君的事,兩位替他宋國人操什麽心?”

  兩人就把理由向智罃解釋了一番,智罃說:“兩位說得不錯。但是偪陽小而堅固,勝之不武,不勝將為天下人所嘲笑。”

  但是兩人鐵了心要幹成這件事,他們堅決請求,又說了很多義憤填膺和冠冕堂皇的話。智罃考慮到自己年事已高,不久將卸任中軍將,繼任者肯定在兩人之中產生;他不想使家族因為別人的利益與兩人結怨,隻好點頭同意了。

  四月九日,聯軍包圍偪陽。偪陽人對聯軍嗤之以鼻,紛紛站在城垛上對著聯軍撒尿。聯軍大怒,立即對城門發起進攻,但是防守者在談笑間就粉碎了敵人的幾輪進攻。

  魯國人擔任進攻南門的先鋒,此時孟獻子的家臣秦堇父拉著一輛巨大的重車來到陣前,立在孟獻子身邊觀看戰鬥情況。

  偪陽人忽然把懸門拉起來叫道:“噯!你們!別那麽辛苦攻城了,快點進來受死吧!”諸侯之士立即向大門湧去。

  聯軍士兵們們衝進一半之時,偪陽人突然鬆開吊索,懸門轟然墜落——他們要對衝進去的士兵來個關門打狗。士兵們發出一陣急促的驚呼,急忙轉身撤退。就在緊要關頭,孟獻子的另一個家臣、鄒邑邑宰叔梁紇跳下戰車,緊跑幾步,雙臂高舉,牢牢擎住重達千斤的懸門。城內軍士紛紛倉皇出逃,他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名士兵逃出來,這才將城門重重拋下。

  孟氏的第三個家臣狄虒彌手中沒有盾牌,他就卸下一個比普通人還高的大車輪,用甲蒙住輪輻之間的空隙,左手撥動車輪,右手持戟進攻敵人,士兵們都排在他身後,以他為中心進行戰鬥。

  諸侯軍中不斷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孟獻子神氣活現地晃著腦袋,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就是《詩》中所說的‘有力如虎’啊!”

  秦堇父已經在他身邊看了半天熱鬧,此時哼道:“這有什麽呀?這!”

  就在此時,偪陽人從城頭垂下一條白綾,大喊道:“噯!你們!有沒有敢爬上來的?”

  秦堇父撒腳如飛跑到城下,伸手抓住白綾、腳蹬城牆開始向上爬。當他爬到城垛高度、馬上就要跳進城牆時,防守者突然割斷了白綾,秦堇父就在聯軍將士的一片驚呼中重重摔到地上。所有人都認為他肯定被摔死了,但是在所有人驚奇的注視下他又緩緩地爬起來了。

  聯軍立即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偪陽人叫道:“你還敢上嗎?”秦堇父叫道:“你還敢放嗎?”防守者又將一條白綾放下,秦堇父第二次手腳並用爬上城頭;而白綾第二次被割斷,秦堇父再次摔到城下。

  聯軍隊伍裏爆發了巨大的怒吼,軍士們強烈要求立即將偪陽夷為平地。但是就在這時,秦堇父竟然第二次艱難地爬起來了,他滿身塵土,滿臉鮮血,捂著腰,對著上麵喊:“噯!你們!還敢放嗎?”偪陽人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第三次放下白綾。

  場麵重複了三次,當秦堇父第四次站起來時,偪陽人站在城頭向他行禮,表示徹底服氣了。

  聯軍把三條白綾帶回去,掛在營門上示眾三天。魯師回國後,孟獻子見秦堇父竟然沒摔殘廢,就把他升為車右,秦堇父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名叫秦丕茲;秦丕茲長大後成為了孔子的學生。而叔梁紇十二年後得到了一個男孩,孩子的名字就叫做孔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