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懷公失秦,重耳奪位(一)
作者:雲垂天地間      更新:2020-12-26 19:58      字數:2321
  出秦國都城南門數裏便是向東緩緩流過的渭水,渭水南岸至秦嶺北麓的狹長地帶上盤踞著一支被稱為“陸渾戎”的龐大部落聯盟。

  陸渾戎姓允,興起於瓜州,後來遷徙到渭南。這支勢力與秦國夾渭水而居,時常越界幹些不光彩的事;以至於秦國人睡覺都要豎起一隻耳朵聽著河對岸的動靜。無論在承平時期還是戰時,陸渾戎始終是秦國的一個大麻煩。

  前麵說過,晉惠公在韓原之戰中被俘後,秦國將“晉國應當協助秦國把陸渾戎遷移到河東”作為釋放晉惠公的條件之一。晉人知道這是件相當麻煩的事情,但是沒辦法不接受。

  由於秦、晉協議的內容屬於高度機密,因此陸渾戎並不知情。晉惠公回國之後,晉國加強了與陸渾戎的關係,從部落裏招募雇傭兵,用來對付白狄和東山皋洛氏;陸渾戎也沒有想得太多,打仗就有錢賺,陸渾戎得了好處,反而願意跟著晉軍出征。

  魯僖公二十二年,晉國為了征討伊洛之間的泉皋戎,從陸渾戎處征集了大量的輔助部隊;如此一來,渭南陸渾戎的作戰能力就大大削弱了。

  秦穆公眼見時機成熟,立即命公孫枝率軍對陸渾戎發動突襲;部落裏留下的重要人物被一網打盡,男女老幼悉數成為秦軍的籠中之物。

  陸渾戎都要瘋了,按秦人通常的做法,他們都要變為秦人的奴隸了。首領求見公孫枝,並對他說:“陸渾戎不是大國的敵人!我們的祖輩從西北遷到此處,一直與大國和睦相處,從不越過渭水,更沒有騷擾過大國。那麽到底說什麽原因使得大國將我們像敵人一樣俘虜了呢?”

  公孫枝說:“晉國是秦國的敵人,你們卻為晉國提供軍隊。有朝一日晉軍戰車從西麵來,誰敢保證你們不會幫助晉軍進攻我國?寡君感到恐懼,所以才命我來問你這個問題。”

  首領清楚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意義了,他隻好央求對方不要把部落的人都變為奴隸。公孫枝借坡下驢,要求部落聯盟向東遷徙。首領見竟然逃脫了奴役,也就不再要求什麽了。

  陸渾戎被迫攜家帶口沿渭水東行,難民走到到伊川一帶時便與被晉國征集的陸渾戎軍隊會合了,之後就在此地定居下來。

  陸渾戎東遷使得秦國的勢力越過渭水,南達秦嶺。秦國消除了南麵的憂患,便可以專心打擊北方的敵人了。

  早在周平王東遷之時,大夫辛有看到伊川地帶有人披著頭發在先人墳前祭祀,就斷言此地百年之內必然被戎狄占有,今日這個預言終於應驗了。

  晉惠公當年流亡梁國時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公主不久懷孕了,但是妊娠期已過,公主仍然沒有生產的跡象,夷吾內心焦慮,便請梁國卜官進行占卜。

  老卜官帶著他的兒子一同前來。占卜儀式結束後兒子說,公主將生下一男一女;老卜官說,沒錯,但是男孩將來會成為人臣,女孩成為人妾。

  公主不久之後果然生下一對龍鳳胎,夷吾按著占卜的結果給男孩起名叫“圉”,女孩叫“妾”。圉後來被立為太子,並被送到秦國當人質;妾則成為秦人宮中的一名女官。

  梁國姓嬴姓,與秦國同祖。梁是小國,人口適中,國力有限,但梁伯偏偏癡迷於大興土木之事,到處興建形象工程。他不久前建造了一座叫“新裏”的城市,完工之後卻因無人居住而成為鬼城,成為最適宜人類居住的無人區。秦國人得知情況後就毫不客氣地搬進去了。

  魯僖公十九年,梁伯仍然樂此不疲地修建各種無用的建築工程,而國人已經身心俱疲,再也不能忍受君主的奴役了。某天夜裏,有人借著夜幕掩護在施工現場周圍大喊:“秦人來了!”已經休息的人們大為驚恐,立即作鳥獸散了。

  梁伯也不去追究肇事者和逃跑者的責任,反而借題發揮。他說你們回來的正好,如果敵寇將至,國人首先應當保護君主的安全;你們就在宮城外麵挖條深溝,以備戰時所需吧。

  梁人的精神頓時崩潰了,人們說:“既然君主那麽懼怕秦人,那麽就讓秦人來取得這個將亡之國吧!”說完紛紛逃離了自己的國家。

  秦人聽說梁人迫切地需要他們滅亡自己的祖國,馬上高高興興地向梁國派出一支軍隊。秦軍沒有遇到什麽的抵抗,幾乎是兵不血刃地開進了空空蕩蕩的敵國都城。

  梁伯因為“有大功於秦”而得到赦免,他跑到晉國女婿那裏去,天天在晉惠公麵前咒罵秦穆公。晉惠公則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認為秦人滅梁是在向自己示威。

  恵公的太子在各方麵都像極了父親,他麵色慘白、身材瘦弱、孤僻羞澀、自閉多疑。當得知自己將要被送到秦國時便覺得這輩子算完了。但是秦穆公的目的卻是將他培養成一個親秦派,他把圉招為上門女婿(他的妻子是秦穆姬的長女、表妹簡公主),又給予他秦國太子的待遇。

  秦國的公子大夫們對君主的意圖心領神會,人們經常去拜訪晉太子,邀請他參加宴會或者狩獵,希望與他建立友誼;秦太子當時雖然隻是個少年,卻也常常在太子傅的陪同下找他玩耍。

  然而,秦人的善意舉動並沒有得到預期的回應,太子圉每次見到客人都顯得十分緊張、局促;最常見的樣子就是低著頭,不安地緊盯著自己的雙手。

  秦國滅梁後,子圉也開始痛恨秦人了;由於這種情緒是從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的心裏產生出來的,所以就更加強烈和不可轉變。

  秦晉將陸渾戎遷到伊川之後,晉惠公的健康出現了問題,而且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這種情況對於飽受內亂之苦的晉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消息很快被送到秦國人那裏,太子圉立即患上了焦慮症和狂躁症。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再見任何人,用各種可怕的胡思亂想來嚇唬自己,時常砸爛器物或者鞭笞下人。

  太子圉以自己的雙重身份為出發點,推測自己的未來將會向何處去。他認為:自己作為晉國太子,是秦人手中最重要的籌碼;但是晉國絕不會坐等被秦人勒索,那麽最簡便易行的辦法就是廢掉自己另立儲君;自己離開晉國數年,母親也從梁國公主淪為亡國之餘,而父親色心太重又刻薄寡恩(他這一點像極了晉獻公);或許他隻要聽到一絲讒言,就會無情地拋棄自己——申生的遭遇就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