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誰的真心堪白得
作者:姚廷芳      更新:2021-01-01 13:06      字數:2504
  愛生歡喜,情生羈絆。

  她如何不感激肖氏和黎定山呢?

  感激卻不足以一個人付出全部的真心。

  真心!

  誰的真心堪白得?

  貞娘不願意深究這個問題,也沒法深究下去。

  他們之間隔著時代的鴻溝,有著立場、倫理以及三觀的不合,有著私心與情感的交織。

  真的深究下去,必將有一方退讓,不用多想,退讓的必然是她。

  渾身狼狽的退讓,與在事情未惡化之前退讓,她選擇了後者。

  除了有師父清和子這個退路之外,還以為她覺得與其把精力荒廢在與人爭執上,不如多花費時間去另擇出路。

  貞娘是不打算參與家裏對柿餅後續的利益分配,卻不代表她會全然放棄即將到嘴的肉。

  聽了肖氏試探的問話,貞娘含糊下答道:“師父對柿餅沒說什麽。人常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既然做成了,師父不吭聲歸不吭聲,我們總不能不表示。”

  太陽已經徹底下山了,室內光線更暗沉幾分。

  貞娘就著燈火看到肖氏舔了下唇,卻沒接自己的話。

  她覷了肖氏一眼,又漫不經心地說道:“銀錢這東西,多少都難說夠,也不是家家足便。日後也不定隻有咱一家做,這家家做,總不好逼人家給錢。師父也不是那等貪財之人。師父日後不吃葷了,豆腐肯定要常做。總是賣,總是換也不是辦法,這才想弄個石磨。我尋思著,誰家要學做柿餅,就給送點豆子、糧食的。不拘多少,一二兩不嫌少,四五斤不嫌多,總要大家力所能及才是。”

  肖氏聽了這話,點頭道:“你們師徒三人都不是種地的料。吃食確實是個問題,這事兒我跟你爹提一下。讓你爹、伯他們跟村裏族長、長老們說一說。”

  貞娘點了點頭道:“我和師兄吃糧,您和爹說清楚是咱倆家各自出。人家供養師父是福氣,白給我們吃會生怨氣。”

  肖氏看了她一眼道:“是你說的這個理兒。”

  不過,她心裏頭有些發愁。原先貞娘在清和子處還有工錢拿,如今沒了錢還要送糧食。倆小的讀書,貞娘再去了她師父那邊,家裏又少了一個人幹活,幹活的就他們兩口子。等自家的柿餅成餅的多,他兩口子就是削尖了腦袋幹也幹不過人家人多的。

  村裏頭好些人家可都摘了柿子放在家裏頭,就等看她家這頭茬子柿餅的出餅情況了。

  若是能叫家裏這些都早點出霜,也能多賺點,誰知道這第二批就有發黴的。

  肖氏有些心不在焉。

  貞娘把糧食的事兒說了,目的也達到了。

  村裏頭有賣豆腐的,但是沒賣腐竹、豆腐幹的。

  就算有也不怕,她可以做仡佬族灰豆腐果,可以做豆腐乳,可以做豆豉,做豆醬。

  收著一秋冬的豆子,她相信隻要運作得當,即便腐竹容易被人效仿去,她可以拿豆腐乳作為品牌產品。

  柿餅全部挑了一遍後,貞娘出來洗手,阿春阿秋圍著她問東問西。

  他倆著實好奇她在清和子處都做了什麽。

  貞娘就跟他們講,她怎麽和姚廷芳一起抓到野雞的,但是師父不吃肉,不能殺生,又放了,倒是還有一隻懷孕的兔子。

  “阿姐,帶我們去看兔子,看兔子。”阿春和阿秋聽說有野兔子,一直纏著她要去看。

  肖氏收好灶台,看他二人拽得貞娘東倒西歪,姐弟三個都要坐地上了,罵了他們兩句,吩咐貞娘道:“你們三個在家裏看門,我去你三嬸家先借了她家的石磨給道長用。這新磨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成的。”

  貞娘應著話,笑問道:“沒看到爹,爹去哪了?”

  肖氏道:“去尋你幾個伯,一塊兒去族長家,估計要大半夜才能回來。”

  貞娘看她解了圍裙掛在灶屋門口的木撅子上,笑著進灶屋把油燈吹了,送她出了門。

  “來,跟阿姐說說,今天都幹了啥?”貞娘拉著阿春和阿秋坐在院子裏的長條凳上,看著月掛柳梢,漫不經心地問道。

  阿春和阿秋各自掰著手指頭數了這一天都幹了啥,吃了啥,跟誰玩了。

  貞娘心不在焉地聽著,卻也都聽進去了。

  這倆小的一天都沒出院子,不是吃柿子,就是幫著撿柿子,幹些零零碎碎力所能及的活。

  貞娘誇了兩人真能幹,又循循善誘地問道:“今天爹和娘沒有吵架吧?”

  阿春和阿秋在這方麵都不是特別敏感的孩子,都搖頭說沒有。

  貞娘又問道:“今天都哪幾個伯來了咱家?”

  阿春和阿秋各說了幾個,有來送柿子的,有來尋黎定山說話的。

  她又重點問了幾個來找他爹說話的,兩小的又沒聽就搖了頭。

  冷眼旁觀看著爹娘折騰,貞娘還不至於真那麽狠心。

  她也是極想家裏能賺到第一桶金的。

  可若是搶得太厲害,自家掙不到錢和話語權,那不如避開別人的鋒芒。

  但是,她也要明確一下族裏的態度。

  若是態度還可以,那豆腐乳這些後續的事兒,她願意和族裏人一起幹。若是族裏太過分,她就在族裏挑幾家,拉著姚家一起幹。

  貞娘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己拿不到第一手信息,要猜測,要賭。

  真是一點兒也不痛快。

  這一夜黎定山和肖氏都回來的比較晚,三個孩子都睡得迷迷糊糊,他們兩口子才回來。

  翌日一大早,黎定山背著石磨和豆子,帶著貞娘、姚廷芳還有滿是哈欠的阿春和阿秋去了清和子處。

  路上,黎定山把村裏頭的決定同貞娘和姚廷芳說了。

  清溝黎的人也不是全然沒成算的。

  他們是打算柿餅先攏在村裏頭做個一兩年,趟出路子了,再教外人。

  這個外人就是嫁村裏頭婦人的娘家,還有嫁出去的姑娘們。

  清和子他們師徒三人吃的糧食和用的柴有村裏頭合夥出,菜蔬由貞娘家和姚廷芳家出。

  等日後放開了,別村的人來學,除了清溝黎這些,就是誰家學誰家給糧食。一年不要多糧食給五斤,幹柴十擔。

  磨盤的話,村裏打算給清和子打一大一小兩個。

  另外就是兩人拜師的時間要定個日子,姚廷芳家裏隻有寡母,他族叔前幾日剛押了一車子藥材去了信州,就隻能黎定山出麵了。

  姚廷芳見村裏頭安排的十分合宜,看了眼貞娘,點頭道:“我叔叔不在家,都聽山叔的。”

  黎定山嘿嘿一笑道:“你們倆跟著師父要好生學本領,學了本領也別忘了村裏人。”

  貞娘想的最壞的局麵沒出現,她心裏鬆了一口氣,問道:“村裏打算怎麽做柿餅?”

  黎定山想了下道:“捏餅之前都在自己家,出霜就在祠堂那邊。”

  她爹這麽答也不算錯,隻是她想問的是利益分配。

  時人重視鄉土和宗族,隻要利益分配得當,走華西村那種模式其實很好。

  隻是話事人不是自家,貞娘不免有些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