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間有三座城市。

  “是三個國家。”修一糾正道。

  不落間有兩座城市，和一座城主自立為國的城市。

  “是領主。”修一再次糾正道。

  第一個城市叫不落城，以往不落間隻有沒有身軀的靈魂體遊蕩……

  “就是人間說的孤魂野鬼。”

  “修一不許打岔。”顧臨安把地上的貓拎起來，“一會長樂生氣，你今晚沒有肉吃。”

  ……

  “阿樂，你怎麽了？”小棕扯了扯長樂的衣角，小聲問道。

  “……想起了一些事情哦。”長樂衝小棕笑了笑，小聲回答，隨即拉著小棕走到門口。

  顧臨安的小樓今日很早就敞開了大門。下了兩天的雪，地上積了不薄的一層，顯得更加明亮耀眼。

  日上三竿，門外停下了一輛馬車。

  但拉車的並不是馬。

  一隻絢爛奪目的獨角獸，毛發被梳理的很是整潔。唯獨身上套的馱鞍稍顯違和。身後的車身倒是古樸典雅，雕刻精美，以檀香作，與燕南的陳朱紅調融為一體，又有白雪襯托，當真是無與倫比。

  然而隨著護衛掀開車簾，即使是這般美妙的馬車，也不禁黯然失色。

  先是一條長腿伸出，及膝的獸皮長靴，裙邊隱約露出的大腿白得晃眼；繼而一個標準的魔女帽子出現，抬頭是一張被淺栗色長卷發簇擁的小臉，唇紅齒白，眼睛卻睡不醒似的半眯著，瞳仁間一條豎線。

  魔女下了車，體態婀娜，黑色連衣長裙開著深v領口，肩胛瘦削纖弱，披著貂鼠所製的雲肩。

  “這裏可真是太冷了。”修一款款走過來。

  顧臨安從一旁的管家手中拿過鬥篷：“也許是你這次穿得也不夠多。”

  “不然怎麽讓你每次都猜對呢。”修一粲然一笑，伸手接過。

  同樣是過了千百年，顧臨安始終溫和，長樂也始終活潑；而修一，曾經是比長樂更能鬧騰的小孩心性，如今卻成了嫵媚多姿的成熟樣貌，舉手投足，無一不是風情萬種。

  “領……領主好！”小棕結結巴巴地打了招呼。。

  風情萬種的領主，自然老少通吃。

  “是成家的小孩子呢~”修一蹲下來，抱住小棕，親昵地蹭了蹭，“上次我見過你，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

  “我我我我叫成小棕，在家裏排行老七。”小棕隻覺得領主親切又溫柔，身上氣味好聞到爆炸，如果說顧臨安身上是竹木和雨後，領主一定是攝人心魄的幽穀；更要命的是，領主的衣裙單薄，又是深V，小棕被摁進了一片柔軟中。

  小棕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大片，又甜又軟。

  如果他多讀一讀人間的書，就可以知道人間有個詞，叫軟玉溫香。

  “我也要大姐姐抱抱！”長樂不服氣地喊道。

  “誰是你大姐姐。”修一放開滿臉赤紅的小棕，站起身笑罵道。

  “好了好了，進屋再說，天這麽冷，你才剛好一些。”顧臨安忍俊不禁。

  他雖然眼盲，但總也能想象到長樂一臉吃癟的樣子。

  屋子裏早早煮好了熱水，在一旁晾著。顧臨安探了探水溫，正正好好，遂拿來泡了清茶。

  “人間有一種飲品，是用鮮牛乳和各式茶水調配而成，甘甜醇厚。”修一端起茶杯，又轉向小棕，“有空領主帶你去喝。”

  小棕臉上的紅未褪盡又再湧起，害羞地點點頭：“好，皆聽領主安排。”

  “你不是還要保護我嘛棕崽！再說了！修一說的不就是奶茶嗎！！奶茶這種東西我沒給你買過嗎！”長樂哼了一聲，轉向修一，“別逗他了，顧臨安說這邊的事已經和你講了。你有什麽想法嗎？”

  “沒有。”修一回答地幹脆，“顧臨安說的並不是你轉述，而是這位可愛小朋友——”

  “我叫小棕，領主大人。”

  “——而是小棕看到的。我知道有很多問題，但卻沒有線索。他隻是個小朋友，當時又一心想救你。我還是想聽聽你的主觀描述。”

  長樂沉默了一下。

  “我也知道，可能是引路人有問題。”修一繼續講道，“但你起碼相信顧臨安，顧臨安既然通知我，也說明他相信我。畢竟如果是三大國家的領主都不可信，那這事沒得查了，魚死網破。”

  “我不是不相信你。”長樂沉思了一會，緩緩開口，“我無條件相信你和顧臨安。但是……”

  她心裏莫名地慌亂，下意識看向顧臨安。

  顧臨安隻是衝著她的方向，溫暖地笑著，沒有講話。

  她心頭一熱，有了莫大的底氣。

  “顧臨安知道，我昏迷的前段，靈魂體是在外麵的。”

  “我其實沒有亂跑，一路跟著小棕過來的。”

  “穿過北郭路口的時候，我感覺風霧比尋常小了些。”

  “每個人進出北郭都會引起風霧輕微波動，基本都是某個部分稀薄一點，風霧很快能產生新的彌補上去。”

  “即使入侵者由引路人帶入，使得風霧部分稀薄，從入侵者闖入到小棕帶我出去，也經曆了不短的時間，早該修複如初。”

  “但當時並沒有哪些部分是稀薄的，風霧非常……怎麽說呢，非常統一，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我也能感受到風霧的修複能力沒有受損，它還是在不斷快速產生，均勻鋪滿路口，以一個毫無缺陷的整體姿態在慢慢擴充。”

  長樂停了下來。

  她已經有了一個結論。但這個結論太可怕，幾乎打破了她的認知。

  甚至打破了她的無畏。

  她希望讓顧臨安和修一慢慢思索，得出其他可能的推斷；她覺得，任何推斷都比這個結論更好。

  “也就是說，首先，入侵者的侵入沒有對風霧產生影響，沒有使得風霧有不均勻的稀薄處。”修一緊縮眉頭地開口，“其次，風霧經曆了很久也沒有複原，但它的修複能力沒有改變。”

  長樂默認。

  她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顧臨安，發現顧臨安手裏的茶已經沒有熱氣冒出。

  以顧臨安的性格，他總是能夠讓桌子上的茶保持一個最合適入口的溫度；隻有在極其嚴重的情況下，才會任由自己端著一杯涼了的茶。

  長樂心下一沉。

  她知道顧臨安和她想的是同一個結論。

  “所以……”修一凝重了起來，她看向長樂和顧臨安。

  他們的表情，印證了她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