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山洞的時候，修一又回頭看了一眼。

  “我剛剛甚至想過，要是師父回來也好，起碼我能再見到他。”

  她有點淒涼地笑了一下。

  “他走了很多年了。我現在已經很少夢見他。”

  “人間有一種說法，當你夢見一個很久未見的人時，說明他正在忘記你。”長樂想了想，“所以啊，說明他起碼還是記得你的。”

  “所以我又想夢見，又怕夢見。”修一歎了口氣，又轉過身來。

  “他可能早已經忘記我了吧。”她說。

  長樂還想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她看向顧臨安，顧臨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默然無聲地走了出去。

  顧臨安抬手一揮，石壁緩緩關閉。修一背對著，閉上了眼睛，一直聽到最後轟然合上的聲音。

  她眼角滑了一滴淚。

  “那個，領主，我……”

  她聽到小棕的聲音，睜開眼睛。小棕在她身後，隔著不遠，和長樂站在一起。

  “我是不會忘記你的！我們！都會！永遠！記！得！你！啊！”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了出來，聲音在高山深淵間不斷回蕩著。

  我們都會永遠記得你啊。

  修一鼻頭又狠狠一酸。她揉了揉鼻子，轉身，大踏步走到小棕麵前，一把抱住他。

  “哎喲不愧是我土地上的孩子……”修一蹭了又蹭，“好！領主也會永遠都保護你們的哦！無論是誰要傷害你們，領主都不會手軟。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她眼色黯淡了一下，緊接著又堅定地亮起來，聲音不大，卻毅然決然：“哪怕是沈嘉也不行。”

  她終於又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斷人人愛戴的魔女領主。

  可愛領主牽著她的小粉絲，高高興興回了燕南。

  天將晚，太陽落下，但天還未黑透，亮度溫和，是一天中長樂最喜歡的時間段。

  “晚飯在做了。”顧臨安倒了茶，桌上一碟豆糕，一碟玫瑰酥餅，“餓了就先吃些點心墊墊。”

  中午心事重，直接去了牙嶼，四人都未進食；好在顧臨安向來養生，早餐豐盛，現在倒也覺得不甚饑餓。

  卻見長樂小棕和修一一人捧了一塊點心，三五口下肚，又掂起一塊。

  “棕崽小孩子，長身體，餓得快，你們倒也跟著搶。”顧臨安歎口氣，臉上卻是笑著，“喝口茶，慢點吃，一會還有晚飯。”

  “我也小！在座的除了小棕都比我年紀大！”修一不服氣，“而且西艾蘭德這會是中午，我早飯沒吃就過來了！”

  “好好，但你怎麽能讓屬民看到領主這樣小孩子氣呀。”顧臨安對修一示意旁邊的小棕。

  “領主嬌媚婉約豪邁直爽都有的，家人和我講過，因為場合不同嘛！領主小孩子氣也可愛！”小棕急忙表態。

  “就是！而且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嘛……見到你們會覺得自己還是小孩子。”修一聲音漸小，又想起把自己帶回來的人。她塞了一口酥餅咽下，吸吸鼻子調整好情緒，又指指長樂：“顧臨安你偏心！你都不說長樂！”

  長樂又吃完了一塊豆糕，像小倉鼠一樣地鼓著腮幫，眯起眼睛笑起來。

  “……”顧臨安無奈地搖搖頭，感覺自己像是養了三個孩子。

  晚飯由管家端過來的，端了三個來回。先上的是四個冷碟，一道醉螺肉，一道冷吃兔，一道鹵味多拚，一道涼拌三絲；再是四個熱菜，一碟青豆臘肉，一盤軟炸蝦仁，一碗白汁魚丸，一罐乳酥三鴿；最後上了四份主食，菠菜餅，煉乳花卷，揚州炒飯和山藥排骨粥。

  “昨日答應你的，今天好好吃一頓。”顧臨安對著長樂笑笑，又轉向修一和小棕，“若還有什麽想吃，再讓朱雀去做。”

  修一先嗦了一個螺肉，麻辣開胃，又夾了一個魚丸，鮮香軟嫩，再蘸著幹料碟吃了一個蝦仁，嘴巴一癟：“我能不能把朱雀帶回去？”

  顧臨安笑了笑：“不能，但想吃可以常來。”隨即盛了一小碗炒飯給長樂。

  “顧公子~”修一一邊手裏拆著鴿子一邊媚眼如絲，“臨安葛格~”

  “他看不見。”長樂啃著兔子提醒道。

  “……”修一專心拆起鴿子。

  小棕埋頭苦吃，且後悔剛剛糕點吃了太多。

  不過酥餅和豆糕也好好吃啊！

  顧臨安慢慢喝著粥，稍稍嚐了幾道菜。沒有特殊情況，他晚餐吃得一向不多。

  “不知道三嬢嬢恢複得怎麽樣。北郭那邊沒什麽異常吧。”長樂端著碗，歎了一口氣。

  “祁揚把大嬸照顧得很好，不出意外明日就可醒了；派去北郭的人交接也是一切正常。”顧臨安夾了一隻蝦仁到她碗裏，“先吃飯，這些事急不得。你今晚也先在這歇一歇，每次去牙嶼，你都不舒服，這次雖然沒有什麽感覺，還是再觀察一下為好。”

  長樂點點頭，繼續扒飯。

  “為什麽阿樂去牙嶼會不舒服啊？”小棕突然警覺起來。

  顧臨安輕輕皺了下眉頭：“查不出來。也沒有什麽症狀，隻是會突然心悸，頭痛。所以一直盡量避免帶她去牙嶼。隻是後來沈嘉的軀體偏又在那裏被發現，又不得不去了幾次，每次都會這樣。今日沒有發作，倒不知是好是壞。”

  小棕連嘴裏的鹵肉都忘了咽下去：“連你也查不出來嗎？”

  顧臨安點點頭。

  “她發作的程度也不一樣，近幾次頭痛越發厲害，我都得扶著她出來。”修一補充道，“但是一出來就好了，就是穿過牙嶼上空的霧，一穿過就好，就像那邊有什麽隻對她很厲害的有害輻射一樣，牙嶼就是安全屏蔽的分界。”

  小棕看向長樂，長樂點點頭。

  顧臨安又舀了一小碗鴿子湯，遞給長樂：“長樂發作的時候，脈象很亂，但就是沒有來由地亂成一團，靈魂體也非常躁動。我一直擔心會有後遺症，但她出來之後脈象立刻就恢複了，剛剛在體內橫衝直撞的靈魂體也平靜下來。”

  長樂倒是看得很開，衝小棕安慰式地笑笑，夾了一張菠菜餅，蘸上調味汁，慢條斯理地吃完：“剛剛顧臨安自個兒都說先吃飯，菜不好吃還是粥不好喝？乖棕兒，吃完飯再給你講。誒這個菠菜餅好吃，你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