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躍入了濃霧之中。

  師父恢複地確實很好，傷口都愈合了，衣服也被精心縫補過，被藤蔓細密包裹著。

  她小心地爬上師父的胸口，蜷縮躺下。

  師父沒有心跳，但麵容平和，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蓋著一床綠色的薄被。

  這隻是師父的軀體。師父不在這裏。

  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久違的親切。

  顧臨安在四處撫摸感受藤蔓的生長情況。小棕和長樂坐在寒潭邊。

  “領主是隻貓啊。”小棕小聲地感歎。

  “啊，你不知道嗎？”長樂哈了口氣搓搓手，“我還以為很明顯。”

  “也是有猜過這個……”小棕不好意思地說，似乎因為自己連領主的原型都不知道而愧疚，“但我們最後都以為領主可能是老虎或者豹子這一類的，畢竟領主威風凜凜又很強大。”

  “貓科動物都很強大。貓的速度和力量並不弱，老虎也不過是一隻大貓。誒，你提到修一的時候話好像也很多。”長樂認真地盯著小棕，“臉好像也很紅。”

  “沒有沒有領主是我們都敬仰的人！”小棕連連揮手否認，“我我我也隻是第一次看到領主的原型所以才很驚訝！”

  長樂嘻嘻一笑，不再逗他，托腮看著寒潭上的霧氣。

  過了一會，她對小棕說：“想不想知道我和你領主第一次見麵的故事？”

  她第一次見修一的時候，還是住在顧臨安小樓裏的時候。

  她從小樓剛建好的時候就住在那裏。以至於後來進小樓的人，都以為她是顧臨安的妹妹。

  或者是夫人。

  想想就好笑。

  那天她和顧臨安在吃飯。中午。難得的晴天。午飯是朱雀的曾曾曾……祖父掌勺，他們家確實是世代相傳的天賦。

  飯菜很香。醬香牛肉，油潑鯽魚，燙了一碟青菜，配上解膩的黃瓜丁。長樂每次都能吃兩碗飯。今天她覺得可以再添半碗。

  就是在這個時候，沈嘉走了進來。

  他同往日一樣風塵仆仆，滿是疲憊地坐下，腰間別著一個小葫蘆作酒壺，衣服破爛，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地用一根木簪別著，全身都顯示出“這個人極需要一個熱水澡”。

  但他和往日又不太一樣。他背後背著一個簡易竹筐，一看就是緊急情況下胡亂編成的，竹筐上有一個擋雨雪的蓋子。

  “你不是自己回來的？”顧臨安問道。

  沈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輕柔緩慢地取下竹筐放在桌上，打開蓋子。

  裏麵被細心地鋪了落葉和羽毛，中間睡著一隻小貓妖。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小貓都是小貓妖，但長著一對犄角的肯定是。

  “我——撿——到——的——”他用嘴型努力說明。

  “有——名——字——嗎——？”長樂也學他講話。

  沈嘉撓撓頭，頭發上掉下一片碎葉，正巧飄到小貓妖身上。

  小貓妖十分警覺地醒來了。沈嘉趕緊把她抱在懷裏，不斷地撫摸著。

  “嗨，好不容易哄睡著的！”沈嘉懊惱不已，“我想好了，叫修一，沈嘉修行路上的第一個徒弟，以後再有就往後排，修二修三，哈哈哈哈，都是修一的師弟師妹。”

  小貓妖對周圍的環境始終保持戒備，但對沈嘉比較信任，窩在他懷裏，警惕地看著麵前的兩個陌生人。

  長樂那會也沒有什麽哄小孩的經驗，想了想，她把自己的碗端起來，碗裏放著米飯和魚肉。

  “你餓不餓啊，我聽說貓都比較喜歡吃魚。”她遞到修一麵前。

  修一警惕地聞了聞，又扭頭看向沈嘉。

  “吃吧，他們是我的老朋友，不會傷害你。”胡子拉碴的沈嘉溫柔說道。

  修一這才小口小口吃起來。但也隻吃完了一小塊魚肉。

  長樂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不合口味啊，油潑太膩了吧，我去廚房撈一條活魚給你吃嗷！”說著就站起來，被沈嘉喊住。

  “誒誒不用不用，小貓貓一直吃得很少。”他麵帶愁容，“我也覺得太少了，但她總是不多吃。”

  “領主小時候不愛吃飯嗎？”小棕插嘴問道，“朱雀姐姐的祖先做飯應該也很好吃啊。”

  當時的長樂也很疑惑，但她隻是覺得，可能貓不愛吃做熟了的魚。

  後來她嚐試著拿生魚喂修一，修一依舊隻吃一點。

  燕南的時間，比人間剛好晚了一季。新年將近的時候，燕南也一天天熱鬧起來。

  隻是修一，似乎一天比一天吃得少。

  直到過年的時候，燕南上空綻放出一朵朵煙花，修一蜷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怎麽也不肯出來，把沈嘉急得團團轉。

  “後來顧臨安和我們說，讓我們出去看煙花，他陪著修一。”長樂說道，“可能顧臨安身上就是自帶安撫功能，煙花放完顧臨安就抱著修一出來了，那天的年夜飯，她也終於肯多吃東西，差一點就吃得和我一樣多。”

  “……領主之前為什麽不肯多吃呢？”小棕疑惑不解。

  “你領主之前在人間流浪的時候，吃了很多苦。”長樂看向遠處，“總之，後來她就和我們在一起開心生活啦！”

  她回想起，後來私下問顧臨安，那天他做了什麽，安撫好了修一。

  “沒有做什麽。我隻感覺到她很害怕，就說了一些讓她放鬆的話。”顧臨安道，“比如不要害怕，外麵隻是在慶祝新年，這裏是你的家，沒有危險，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然後她就突然流淚了。”他歎了一口氣，“她說，不要趕我走，我可以再少吃一點。”

  小棕看得出長樂不想回答，心裏想，大概是有什麽隱情吧，大佬總是有一些秘密的。

  這時候，霧氣裏跳出了一隻貓，落到地上，施施然恢複人型。

  “你們是不是講我壞話了？”修一粲然一笑。

  “不不不哪有哪有，我從不講漂亮大姐姐的壞話。”長樂嘻嘻湊上去，挽住修一胳膊，“對吧小棕！”

  “……嗯嗯嗯對的！”小棕突然被點名，慌亂了一下，想想確實沒有說領主壞話。他想跑去找顧臨安，又看到顧臨安已經走了過來。

  “我在藤蔓上附了點靈力，有異常再趕過來。”顧臨安說道，“先回去吧，長樂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嗎？”

  長樂搖搖頭：“今天沒有。”

  顧臨安思索了一下，還是往山洞外走去。三人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