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1-01-03 23:47      字數:2247
  不落間是個很大的地方。

  為燕南選址的時候,顧臨安想要一塊平原。我飛到很高的地方看了看,就選了這裏。

  但是這塊平原往東一點的地方,隔著一處海,是一片我看不見的區域。

  對,就是看不見——不是雲霧。雲霧都是白色的,即使再濃也總是有透明度。看不見,就像是一個很黑的黑夜,你四周沒有一點光亮,伸出手指也看不見——是那種看不見。

  當時不落間靈魂體爆發性增加,我也隻是對這片區域留了個疑問,然後就回去和顧臨安抓緊時間建立燕南。

  確實耗了很多靈力,顧臨安喜歡的人間那種建築,可比北郭的茅草屋難搞多了。建好之後,他讓我休息了不短的時間,我自然也沒有客氣,在他這邊混吃混喝了好一陣兒。後來有一天天氣不錯——你也知道燕南天氣不錯是多件難得的事情,我想起了這塊區域。

  沒法飛過去,我想一想,應該怎麽說呢,在空中,我是看不見這一片的,隻要我轉向那裏,我就會瞬間喪失所有視線。所以,我隻能按著大概位置從陸地上找過去。

  我找到了那塊區域。

  即使在陸地上,我也看不見它。

  你知道那種詭異的感覺嗎,你一旦朝向這塊區域,你的視線就徹底消失,仿佛墮入最深的黑暗,你把手舉起來,你知道你的手在你的眼睛前方,但你看不見;而隻要你回頭,或者轉身,或者隨便看向別的方向,你發現你自己明明還是好好的,你的視線是好的,手也是好的。

  我也沒法試圖從這個地方飛過去。一旦陷入那種黑暗,我什麽靈力都無法使用。

  那段時間顧臨安很忙,我跟他說有個地方,等他閑下來陪我去一趟,不急。然後我就繼續休養身體,我也在懷疑是不是因為是我之前耗費了靈力太多,所以出現了什麽隱疾?

  但顧臨安每天都會來號脈,他說我身體倍棒,我覺得也是。我甚至能感受到我在慢慢長肥,像一頭健康的二百斤小豬。

  我當然沒有二百斤!

  但是顧臨安真的特別忙。忙到後來修一來了,修一不肯吃東西,修一終於肯接納我們,修一第一次化形——這是新年之後不久的事情。顧臨安終於擠出了半天的空當,帶著我和修一一起去了。

  顧臨安也看不見。

  這是廢話,顧臨安什麽都看不見。

  但修一也看不見。

  我以為貓在黑暗裏視力會更好,但是修一說,貓在黑夜裏看得清楚,是因為黑夜也有光線,即使是極其微弱的光線,她也能迅速適應下來,看清周圍環境;但這塊區域一點光線都沒有。

  她也和我一樣,隻要朝向這裏,什麽靈力也無法使用。我在側麵看著失去飛行能力的她在極速下墜,趕緊把她撈到懷裏。

  而在我們兩個都十分苦惱的時候,消失了有一會的顧臨安出現了。

  “你們為什麽不進去?”他十分真誠地疑惑道。

  我和修一麵麵相覷。

  “這座山雖然高些,但隻要一直往上飛,還是能夠翻越過去的;山頂之上似乎還有很厚重的雲霧環繞,這層雲霧也一直籠罩了裏麵的天空和外麵的山壁。”他詳細描述了自己剛剛感受到的環境。

  修一伸出小爪子扯扯我的衣服,我附耳過去,她小聲問道“是因為他看不見嗎?”

  我搖搖頭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你閉上眼睛試一試,我在旁邊保護你。”

  她腦袋搖晃了一下,閉上眼睛,站起來,側身衝了過去。

  失去飛行能力的她在極速下墜。

  “不行啊。”她趴在我懷裏,認命地說道,“可能隻有顧臨安能進去。”

  “嗯?你們進不去嗎?”顧臨安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不是進不去,是我們壓根看不見這塊區域。”我明顯看見他一愣。

  不能怪他有如此反應。我自己若不是親自試過,也會懷疑我在說什麽胡話。

  我盡力和顧臨安解釋了一下。他思索了一會,摘下了腰間的劍,禦劍飛行,消失了一下,旋即又出現。

  “坐上來,試試能不能帶你們進去。”

  我和修一沒有抱太大希望,但有些事就是這樣,沒有希望的時候,反而最容易實現。

  我們進去了。

  在我和修一的視角裏,就是站在飛行的劍上,突然失去視力,但又突然恢複視力——像停留了稍微長一點時間的眨眼睛。

  對,所以你進入的時候什麽異常感覺也沒有。先不說隻是像眨眼一樣的快速黑屏,你當時整個人都埋在我懷裏,壓根不敢看外麵。

  我沒有笑你恐高!

  進去之後就能看見了。裏麵的樣子你看過了,牙嶼也是我臨時起的名,因為那裏山嶺蜿蜒,像一顆長而彎曲的獸牙。

  我當時很興奮,之前的詭異感覺全都消失了——一件事物,你未知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加上燕南終於算是步入了正軌,不落城剛剛改名為北郭,我突然有一種把這些記錄下來的衝動,就記錄在這個神奇的地方。

  確實是衝動。但我當時切身體會了人類為什麽要發明文字,又為什麽要記錄曆史。

  所以我就在石壁上刻了字,就是你後來看到的那些。不過當時,不落間還隻有兩個城市,後來西艾蘭德成立,又過去改了過來。

  對,我隻刻了不落城的曆史。當時我是想往下繼續寫的,但燕字還沒落筆,突然就產生了一陣劇烈地暈眩,我扶著石壁才沒摔倒。

  隨之而來的,還有從深淵裏傳來的巨大聲響。

  傳到地麵上的聲音是非常沉悶的轟鳴聲,像是夏天不太重的雷——這是後來修一說的,即使顧臨安聽力敏銳,也差不多是這種感覺,頂多雷聲清晰些。但在我耳朵裏,這個聲響仿佛就是在我耳邊炸開,尖銳而淒厲,一下一下,心髒仿佛受到針紮,不受控製地戰栗起來。

  顧臨安迅速帶著修一俯衝進了深淵,當他們到了一定深度的時候,下麵明顯還有濃重的雲霧覆蓋著的空間,但他們無法再下去。

  他們趕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快支撐不住了。顧臨安發現了我的異樣,急忙帶我們出去。然後,就像剛剛說的,我本來極其難受,但一離開牙嶼,就瞬間恢複了滿血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