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原地聊了有一會。

  “我身上的衣服應該不會跟著回去。”修一四處看了看，“大概會留在風霧裏，下次你記得拿回去。”

  “算了算了，一件衣服而已。”長樂搖搖頭，“風霧裏不好睜眼，麻煩。”

  “可以像幕後邪惡大反派一樣，讓它變得溫和些嗎？”修一伸手抓住眼前慢慢飄過的一縷霧氣。

  “可以，但沒必要。萬一恰好有其他東西闖進來，得不償失。”長樂抬頭望了望，“外麵那位江經理是說站在這邊就能回去吧？得站多久？”

  “啊……阿樂，你在發光……”小棕驚訝地叫出來。

  長樂剛低下頭，想看看自己哪裏發光，卻瞬間感覺到一陣濃烈的困意，眼皮閉上之前的最後一個畫麵，就是重新鋪滿視野的霧氣……

  “實在對不起，剛剛出去接了個家裏電話，以為您幾位得到下午才能出來呢。”秀連不住地道歉。

  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是出去和家裏通話了，但電話是自己主動給家裏打的。他本想等客人安全出來之後再說，轉念一想客人不一定還能不能出來，倘若等到下午還沒動靜，不如直接關閉儀器，銷毀痕跡，反正是客人自己要作死。隻是可惜了其中那位長發大波浪的女神，好在女神進遊戲之後自己試驗了新上線的著裝係統，吃不到葡萄，也算飽了眼福。

  他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點羞愧，但很快就被成功獲得了巨款的喜悅衝散了，最後忍不住先給爸媽透個底，具體情況是不能說的，他的說法是公司新提拔了他，並且給他補發了年終分紅，包括一輛車。今天才初三，大部分親戚都得初七才回去上班，爸媽在閑談裏稍微表現一點，就足以使他拉回聚光燈了。至於本人在不在場，倒顯得無足輕重起來，男人在外忙事業，理所當然。

  他記得上次的客人進去不久就出來了，雖然沒有第一次的意外，但臉色也不太好，像是被什麽嚇到一樣，問起來也不說，隻是各自匆匆回了家；他猜測新地圖裏應該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客人發現得及時，迅速退出，堪堪撿了條命。這一次，先是兩個客人進去之後，過了一夜都沒什麽動靜，女神和小朋友從另一個圖出來後，還執意也要進去看看。他認為就是去送死。

  但沒想到的是，這一次不僅四位客人都一起出來了，而且神態自若，也沒有過多議論。正常情況下，客人第一次體驗之後，剛回到現實世界，都會向工作人員發表一些看法。但這次的客人仿佛就是去了一個很普通的地方，現在從那裏出來了，完全不值得多說。

  不由得他多想，女神已經款款走過來，還衝他粲然地笑了笑。

  他也傻傻地回了一個自認為還不錯的笑容，剛想關心幾句，女神的手竟然撫上了自己的脖子。除了料想的柔軟細膩之外，還有冰涼鋒利的物體，一同抵在了他的動脈上。

  美人終歸沒有自己的命要緊。秀連終於清醒過來，想起了他做的手腳。

  “你喜歡我嗎？”女神湊近了些，吐氣如蘭；雖然下的是殺手，但臉上依舊笑靨如花。從第三人的角度看上去，仿佛隻是簡單的性感美女在線**。

  但秀連感受到女神手裏物體的鋒利，甚至恍惚覺得自己已經滲出了血。

  “……喜……喜歡……我我……我錯了……你你你不要衝動……殺人是犯法的……”秀連一邊緊張地回答，一邊試圖找機會反手製服，他畢竟是個男人，麵前的女人雖說漂亮，終究也隻是個女人。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當他試圖動手的時候才發現，他像被施了咒一樣，渾身動彈不得。他的手無法抬起一分，腳無法挪動半步，整個身體都僵直地保持著最初的姿勢，眼皮都無法再眨一下，唯獨心還能跳，鼻子還能呼吸。他原以為是自己過於緊張，但當他想開口說點什麽時候，他發現自己連嘴都無法再張開，聲音也無法發出來。而在他做著這些努力的時候，他感覺脖子上的硬物似乎又深入了幾寸——不，不像是刀刃的感覺，反而像是刺，堅硬銳利的刺；而且不止一根，是幾根硬刺，嚴嚴抵著動脈，慢慢刺進去的感覺。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差不多行了，出人命很麻煩的，畢竟法製社會。”他看到那個一直冷冰冰的女孩子伸展了一下身體，終於走過來製止道。不，現在她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女孩子，她那張一直麵無表情的臉，此刻比百元人民幣上的頭像都要讓人欣喜——不，不光人民幣，比他們過年供奉的祖宗，比漫天神佛的畫像，都要更慈悲，更讓人安心。她就是行走的、活的觀世音菩薩。

  秀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修一回頭看著長樂，聳了聳肩：“我當時真的很冷嘛。”

  “一會帶你去吃魚頭火鍋啊。”長樂安慰道。

  修一這才把手拿了下來：“那你要請我。”

  “好好。”長樂笑著說，又扭頭向身邊的顧臨安，“哥哥，借我點錢先？”

  顧臨安點點頭。

  秀連看著修一拿開手，卻不見她手裏有什麽別的東西。她穿著的一件合身又得體的裙子，也絲毫看不到有什麽地方可以藏起一把武器——但他在那一刻分明是感受到有什麽尖銳的致命的東西差點就要了自己的性命。難道是指甲？但她的指甲看起來和她的手一樣柔軟細膩又無害，怎麽都不像是剛好冰涼地抵住自己脖子上的東西。

  身體上的麻痹感過了一會才漸漸消失，秀連勉強支撐，挪到牆邊倚著，才沒有癱軟倒地。

  “是你做的嗎？”長樂饒有興致地走過去。

  “是……是。”秀連不敢不說實話，“我鬼迷了心竅，以為你們出不來，即使出來，也能用係統故障之類的話擋一擋……隻是沒想到……”

  他發怵地看了修一一眼。

  “通過那個體驗艙控製嗎？”長樂繼續問道。

  “對，這是新上線的係統，以前隻能發放物資給客人，現在可以在客人進入的時候給客人換裝，以便讓客人有更好的融入體驗。”秀連聲音發顫，“隻要在換裝欄選擇空白，就等於清除了客人原有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