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的夢境原型六——

  我也與十三一樣吃驚。

  剛剛在門後小心警覺著，隨時準備拔劍出鞘，氣息都壓到最輕，卻想不到，來的是熟人。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十三的腦子轉得很快，畢竟，他是最相信十四的人。

  十四沒有應聲，先是往門外左右掃了一眼，才輕輕關上門。

  “我是來救你……們？”她疑惑地轉過身來，這才看到我，不由得嚇了一跳，慌忙欠身作揖，“見過臨安兄長。”

  “不妨事，與我不必拘禮。”我忙擺擺手，“你去看看十三，我在這裏守著，防人進來。”

  十四匆匆走到十三床邊，看著他臉色蒼白，不禁紅了眼眶：“你沒事吧，疼不疼啊？”

  十三卻笑得很燦爛，隔著衣服拉過她的手：“我沒事，見到你，我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十四吸了吸鼻子，嗔罵道：“當著兄長的麵，還沒個正形。”

  “我哥最知道我的心思了。我們今天本來就準備下學之後來找你，沒成想在路上遭了暗算。誰知這會還是見到了，可不是命中注定麽。”十三雖仍無多少氣力，話卻絕不肯少說一句，“你今天的衣裳真好看。”

  不得不說，這種時候還能有心思說出這種話的十三，一個說明他確實心思開闊，另一個也說明，他確實熱愛著十四，無論順境逆境，哪怕是個毫無頭緒的困境，他也不會對十四吝惜展示自己的愛意。

  於禮，這是兩個人的私房話，我本應避諱，奈何房間就這麽大，隻能聽著，也就不免向十四的衣裳看去。

  十四今天穿的，確實與以往不同。

  雖在學堂，穿得都是統一的服裝，但女孩子終歸愛美，每當下學，或是休息日，十四與十三邀著玩耍時，便換上自己的私服。我家三哥做麵料生意，我因此也多少懂一些，十四的衣物雖然清新簡樸，料子卻都極好，不是普通人家可負擔的。

  她家在島上，與我們說，父母做點小生意，常年不在家，日常起居由下人和奶媽照料。年前，難得伯父伯母回來，正值婚齡，便邀請父親與十三上門做客洽談。我也一同去了，便第一次見到了十四的家。高門大戶，無論在島上，還是在我們這裏，都算得上體麵人家。做小生意的說法，想是十四謙虛了，不過後來十四說，她確實不知道父母具體做什麽，家裏倒也確實不缺錢，大概算是小富賈吧。

  但今天，十四穿得極其奢華，無論是麵料還是剪裁，都是精巧之致，不單袖口衣領都滾了金邊，裙上也用金絲銀線繡了大幅的花鳥，一隻做工精細的鳳凰直覆裙麵，頭頸在上衣處蜿蜒而出，甚至還鑲了一顆寶石做眼。

  十四雖然家中富裕，卻不似尋常小姐喜歡花哨衣裳，素來鍾愛簡單大方的款式，今日這一身，無疑與她平素的風格大相徑庭。

  “這不是我自己想穿的。”十四聽著十三誇獎，卻驀地低落下來，勉強地笑了笑，對十三說，“先出去再說，別在床上裝賴了，快下來。”

  十三嘴微張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十四並不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十四，我……我站不起來。”

  十四睜大了眼睛。

  “他的腿上也被暗器傷了兩下，現在還不能站起來。”我解釋道，“不過不礙事，我可以背著他走。既然你能進來，想必已經和歹人談妥了，前因後果，出去後，你再仔細講與我們聽。”

  雖然心下仍舊疑惑，但畢竟這裏是歹人的地盤，早脫離一刻，也就早安全一刻。

  “是啊。”十三點點頭，“我都餓了，還連累著我哥一塊挨餓。”

  十四卻不回話，隻愣愣地呆在那裏。

  我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覺：“你是不是偷偷過來救我們的？到底是誰把我們抓過來的，這裏又是哪裏，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們在這？”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淚奪眶而出。

  “你不要哭……”我本沒有責備她的意思，隻是一時心急，沒有控製好語氣，此刻更是手足無措起來。

  還是十三努力撐起上半身，拍著十四的後背，輕聲安慰道：“別哭呀，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我們再一起想想法子。”

  “我不哭……我不哭了。我沒有想哭的，我就是沒有憋住。”十四努力地把眼淚往回收，看著頗惹人憐愛，“這裏是皇宮，你們是被皇宮裏的侍衛抓進來的。”

  我和十三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皇宮這個詞，離我們太遠了，連父親都不一定夠得到，實在想不通，我們兩個怎麽會得罪這些人。

  “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我們顧家，一向遵守法紀，處事規矩，我和十三，也隻是正正經經的兩個文弱書生，向來擁護聖上，未曾有不敬之語，卻不知，怎麽惹怒了天威？”

  “不是……不是你們的皇宮。”十四依然有些抽噎，“是我們的。”

  十四住的島嶼，叫斥連島，確實不屬於我朝管製，而是自立了一個國家，以島為名，就叫斥連國。島中地形大多平坦，唯中心有一山峰，斥連皇宮便建在山峰之上，尋常百姓住在下麵的平原，土地肥沃，適合種植，加上打漁補貼，倒也一直安居樂業。

  斥連與我國交往甚密，因為隻間隔一道淺海，半個時辰便可返還，兩國人民來往不限，不然十四也不能每天來和我們同入學堂。斥連國皇帝向來也與我朝皇帝互相尊重友好，是不可多得的友鄰邦交。

  我家倒也與斥連國有些交情，除去生意來往，十三與十四的婚約，最大的關係，還要屬父親與十三母親的婚姻。

  十三與十四是娃娃親，兩人還在母親腹中的時候便已定下婚約。十三的母親原本也是斥連國的人，與十四的母親是閨中好友，當年父親去斥連國辦事，意外認識了十三的母親，就此結下良緣。懷著十三的時候，十三的母親隨父親回斥連國娘家探望，意外見到了昔日的密友，一樣身懷六甲，故喜不自勝，約定若同為一性，日後便做至親姊妹兄弟，若一男一女，便許了一門婚事，兩家再結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