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的夢境原型三——

  斥連國，雖說在某些方麵，不可避免地與我們的習俗有所出入，但大多都是相似的，何況兩國之間往來也密切，我也見過斥連國的人來這邊買過喪葬用具——島上資源不多，什麽也是我們這邊便宜一些。

  普通人去世，尚要披麻戴孝幾日；何況是一國的君主駕崩？

  我隱隱覺得不安。

  將要趕到押著十三的那處屋子時，遠遠已見門外有了四名侍衛嚴陣以待地看守著。從不遠處的屋簷處看過去，倘若打起來，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少勝算。

  我不知道是不是來晚一步，但無論如何，我也要進去看一眼。

  我從背後取下了醉生弩。

  十四說，它的用法簡單，連她也可以操控；我雖未見過這種樣子的暗器，弓弩還是用過的，既取了此名，想必是和弓弩差不多的用法……

  屋子裏突然傳出一陣騷動，門外的侍衛好似充耳不聞，隻專心駐守著。我卻緊張起來，擔心十三是否遭遇不測。冥冥中如有天助，在萬分急迫之下，竟無師自通地掌握了這奇形怪狀的暗器用法，仿佛仙神附體，嫻熟而果斷地接連射中了四名侍衛。

  發射出去的箭極細，晶瑩剔透，與其說是箭，不如說更像是根根冰針。這樣一來，傷口處的潮濕也就解釋得通了。我握著醉生弩，不知剛剛到底為何突然就開竅了，卻又來不及深究。藥效極強，四名侍衛不待反應過來，一言未發，便都昏迷在地。我忙從屋頂躍下，端著醉生弩，推門而入——

  “大公主您可別……你是什麽人！”

  屋中除了十三和十四，另隻有兩人，模樣像是兩名宦官，開口說話的顯然職權更大一些，另一位在身後備著鐐銬。我深知言多必失，入室便精準地對著兩人射出兩支醉生箭。

  “你……”前麵的宦官像是難以置信，不知是想指我，還是醉生弩，但他終於沒有成功抬起手來，與後麵一位幾乎同時倒下了。

  十四緊緊擋在十三身前，眼神淩厲，不怒自威，仿佛要殺人，把我生生嚇到了。

  直到確定沒了威脅，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接過了醉生弩：“兄長辛苦了，快走。”

  我將地圖遞與她，到床邊背起十三。

  “哥哥。”十三輕喚了我一聲。

  “嗯？”我從十四推開的門裏小跑著出去，“我回來得有些遲，路上被人攔下，耽誤了些時間，還好，還好你們還沒被帶走。”

  “我是不是有點重？”十三不太好意思地問。

  “沒事，哥哥力氣大。”我笑了笑，腳上不停地跟著十四。

  夜晚靜謐，原不應多言，但大家心下打顫，小聲說兩句也利於緩解；何況十四專挑著隱蔽人少的小路走著。

  “兄長被誰攔下了？”十四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也是位公主，還給了我一塊木牌，讓我今晚過去。”我如實相告。

  十四突然回過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回頭繼續觀察前路。

  “她向來是這性子。我剛來幾天，也聽聞了不少。”十四繼續說道，“她在父親……父皇的子嗣裏，排行第三，比我小不了多少，生性淫逸，專門建了一處宮殿來安置她的眾多男寵。”

  彼時急著趕路，不曾多想；如今十四一點撥，我不禁想起那位公主打量我的眼光，臉上一紅。

  “不過也不奇怪……兄長生的俊美，饒是誰都要多看一眼的。”十四撥開前方的竹林，幫我開路，“學堂裏有幾位同好，似乎也對你傾心已久。”

  “你現在可該信我了吧。”十三笑著說道。

  “我隻算，五官周正罷了。”我也笑著搖搖頭，“莫再謬讚。”

  出了竹林，前方眼見著有兩名侍從過來，十四幹脆直接射倒了他們。

  “兄長。”她突然若有所思，“我是私下見過了有人擺弄，才知醉生弩怎麽使用；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眼看十四腳步放緩，隻好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用。在門外的時候，情況緊急，我突然被灌輸了關於這個暗器的用法，如有神助，就……學會了。”

  十四未置一詞，繼續警惕著往前走去。

  氛圍突然沉寂下來，我也覺得自己剛剛像是一套托辭，但事實如此，隻好一言不發地緊跟著。

  “哥哥不會騙人的。”十三在身後輕輕開口道，“十四，你要相信哥哥。”

  十四卻依舊沒有說話，反而快走了兩步，提前轉過了一個拐角。待到我們跟上去的時候，才發現前方歪倒了六個侍婢，無疑是被醉生弩擊中了；十四站在一旁，等著我們。

  “估計是哪個宮裏的，剛伺候了主子睡下，一同退下的。”她給了我們一個爽朗的笑臉，“我從未懷疑過臨安兄長。我對兄長的信任，和對十三是一樣的。”

  “或許就是如有神助。”她重新認真地端起醉生弩，“我一定會把你們帶出去的。”

  看著十四義無反顧的背影，十三歎了口氣。

  “哥。”他又叫了一聲。

  “怎麽了？”

  “你知道為什麽十四的母親，就是皇後，要殺我嗎？”

  十四的身影一頓，顯然也是聽到了，但她並未回頭，繼續在前麵開路。

  “因為你們的婚事被皇帝下了旨，退不了了？”我也沒有搞清楚這件事，“我記得，當年就是她與母親定的娃娃親，如今反悔了，不想讓十四嫁給你？”

  “確實是她定的，但那時，她還沒進宮。當年太後掌權，一手遮天，立了自己的族人為皇後，連皇上也沒法擅自把心愛之人接進來，所以才在外置辦了宅子，就是十四住的那個。她怕十四日後遭受太後一族毒手，所以才想讓她來我們國家尋求庇護。”十三說道，“後來太後老去，皇上奪回皇權，第一件事就是廢舊後，冊封她為新後，十四為大公主。十四以為她的父母外出做生意，其實，他們是在掌管這個國家啊。”

  “那，之前為什麽不把十四接過去？”我心中疑惑。

  “十四剛剛與我說，”十三緩了一口氣，“她的父親，在奪回皇權的同一天，就把她設為了皇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