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的夢境原型二——

  “十四的父親，原隻是個閑散王爺，還是個不太受先皇寵愛的那種；斥連國又小，山峰上的皇室宮殿建的不大——當然也可能是個借口，便把他打發到了山下，敷衍著修了個王府，門上甚至連匾都沒掛，就這麽和平民一塊混住著。

  但這位王爺心態好，隨遇而安，反而很快融入了平民生活，時不時地四處逛逛；加上模樣不錯，一來二去，認識了十四的母親。

  兩個人就這麽郎情妾意地來往了些日子，王爺也負責，後來就上門提了親；他隻說自己幼年喪母，不受家族賞識，獨立一戶過著，但架不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的宅子確實不錯，還有若幹家仆伺候，怎麽也算是個好人家，母親就這麽歡喜著嫁過去了。

  但常說，世事無常；王爺本來自覺人微言輕，無心皇室紛爭，連先皇因病倉促去世，島上一片雪白，他也隻在後院哭了哭，拜了拜；偏偏這時幾個皇子奪位，手足相殘，非死即傷，宮裏眼看著沒一個囫圇人了，太後才想起早些年被趕到山下的王爺。

  王爺就這麽著被趕鴨子上了架。但皇權，不是說戴上頂帽子，權力也就交到了他手上；太後隻拿他當個吉祥物擺著，大權獨攬，也不許他帶以前的結發妻子入宮，給他許了自己家族的女兒做皇後。王爺——這會已經是皇上了，無權無勢，自然不敢忤逆。

  他隻能在太後看得不嚴的時候，偷偷出宮，與自己的妻子聚一聚。從前的王府已經不敢再住，怕太後對妻子不利，另尋了一處宅子。雖是在高壓下生存，他倆的感情始終很好，妻子還懷上了十四。眼見著太後還年輕，不知道還要管製幾十年，為了保住十四的未來，妻子自作主張，與大國的好友之子結成了娃娃親。

  但皇上也並不是懦弱無能之輩。他用數年時間，慢慢籠絡人心，說服朝臣，最終竟然也能與太後的勢力相抗衡，加上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正值壯年，太後已經老了，心氣不比當初，終於把皇權全部交還與他。

  被壓了這麽多年，終於熬出頭來，皇上當即廢舊立新，讓母親做了後位，十四為大公主；同一天，又在私下立了十四為皇儲，連母親都未曾知曉。彼時他剛掌權，各方勢力依舊不穩固，也擔心重蹈先皇覆轍，波及到十四，便依舊讓十四在宅子住著，由專人侍奉照顧，受最好的教育，不定時去看望她；對外隻稱大公主身有痼疾，在宮外靜養。

  年前，興許父親也覺察到自己身體抱恙，畢竟有先皇急病在前，便提出要看一看十三，兩家擬個良日。他對顧家很滿意，對十三也喜歡得緊；當時母親也是滿意的，這本就是她聯的姻緣，多年來的宮廷紛爭也讓她疲累，加上許多公主不得不去和親，她隻願女兒嫁做人婦，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直到皇上果然急病發作，如同他的父皇一樣，他拿出了保管多年的聖旨，宣讀立大公主為皇儲，一旦他殯天，由大公主接任斥連國君王。

  這病太急了，大公主將將趕上了最後一麵。她第一次進這皇宮，居然就是與自己父親的訣別，她還莫名成了皇儲；單這些也就罷了，她的母親，在皇上聖旨下達之後，宛若變了一個人，從慈愛變得狠厲。聖旨已經傳開，不可違逆，她便把父親去世的事捂了起來，隻說依舊臥病在床；我自然也是被監禁了起來；另一方麵，她派人暗中探查顧家的底細，最終決定要殺了你。”

  十四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隻有在父親生病那裏，才有一分微不可查的哽咽。

  “十四這些天受委屈了。”十三心疼地拍拍她的手，這故事聽著比茶館說書的還能編排，但現實往往就是這樣，何況他們還是當事人，“但是，伯母何至於殺了我呢？家母與她不還有著不淺的交情嗎？”

  “在宮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可能心境也有所改變。但我依舊不知道，她怎麽就起了這個念頭。”十四抬頭看向十三，“你不要把她當作你見過的那個伯母，更不要當作令堂昔日的好友，她是皇後，手握這個國家一半皇權的皇後。”

  “等臨安兄長回來，我們便走。”十四看著門口，眼神堅毅，周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氣息。

  十三恍惚覺得，她也不僅僅是十四，不僅僅是與自己上學打鬧的可愛姑娘，她是大公主，是即將繼任這個國家的皇儲。

  ……

  此刻，他們已經趕到了宮殿外門。

  出了這道門，他們便能順利下山，連夜做船回去；隻要逃出去，即使被發現，搜查的力度也會大大增加，每處山石，每個山洞，乃至於每戶人家，都可以成為他們的藏身之所，不至於被甕中捉鱉。

  “這一路，好像並未遇見太多的侍衛。”顧臨安看了看不遠的外門，“大多都是無意遇見的侍婢。”

  “遇不到還不好嗎？”十四跑得有些氣喘，她雖然素日也做鍛煉，終歸隻是些日常運動，加上身為女兒，幅度不大，比不上從小學劍的顧臨安。

  “我隻是覺得……簡單地有些異常。”顧臨安停下了腳步，看著黑黝黝的宮牆。

  “怎麽不走了？”十四往前跑了兩步，沒有聽到跟上來的聲音，又急匆匆趕回來。

  顧臨安卻沒有說話，隻是把背後的十三放了下來，護在身前。

  十四也緊張起來，挪到十三前麵，張開雙臂，警惕地左右張望。

  萬籟俱寂。連蚊蟲都不曾叫。

  顧臨安突然轉身！他的劍幾乎在同時到了他的手上，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麽抽出來的，隻聽到“鐺”地一聲，他的劍還在手上，地上卻多了一支斷成兩截的弓箭。

  黑黝黝的宮牆瞬間被火把照得通亮。宮牆上全是滿滿的士兵！

  士兵中間分出了一條路，一個女人走到最前方。她的衣著並不十分華麗張揚，反而有些隨意，像穿著便服就出來了。

  但她就是能讓人一眼就認出，她便是那個母儀天下的人。

  顧臨安半跪下來，以背為盾，將十三護在前麵。他的劍與堅硬的地麵相撞，發出冰冷一聲。

  “哥，你自己，還是能跑出去的吧。”十三一路顛簸，氣息更弱。

  “我帶你出去。”顧臨安隻緊緊地盯著前方。

  十四站在十三身前，舉著醉生弩，瞄準了她的母親。

  “放了他！”她大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