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的，弟弟沒有惱怒，也沒有任何想要反懟的意思，這讓我反而尷尬起來——倒不是說是覺得把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所以才尷尬；而是，當別人在認真的時候，我卻以戲謔和玩笑的心態對待他，這讓我覺得我是個很不好的人。

  於是我重新正色起來，認真地等著他說出下一句話。

  “我以前喜歡過一個人。”他低聲說起來，“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然後阿姨不讓你們在一起？”我皺了皺眉頭。

  “倒也不是。”他搖了搖頭，笑容裏有幾分苦澀，“還遠遠沒到這一步呢。”

  我想也是。你才多大啊？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呢。我在心裏默默吐了個槽，但麵上還是一副認真聆聽的表情。

  “我真的很喜歡她……但最後我們還是分手了。”弟弟沉默了一下，像是需要調整一下情緒才能講下去，“最後分手的時候，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她說有個科學家做過一個實驗，就是將一隻小白鼠放置在杠杆中間，左側是食物，右側是電機帶來的快感。小白鼠每過半天都會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往左還是往右，獲得快感就得不到食物，得到食物就無法獲得快感……然後她問我，你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麽嗎？我說我不知道，她說最後，那隻小白鼠餓死了。”

  我其實聽說過這個實驗……隱約還記得這個實驗好像是為了研究成癮性。我眨了眨眼睛，但依舊沒有說出口，還是認真聽著弟弟講下去。

  “她最後說，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吧？我怕我也餓死了。然後她就刪除了我，拉黑了我所有聯係方式……”弟弟歎了口氣，拿出一包煙，夾了兩隻，遞過來，“抽煙麽姐姐？我記得我姐說你好像是抽的。”

  “嗯，你賀涵姐姐也抽，你姐姐時常因為這事兒在我們群裏發那種特別聳人聽聞的‘抽一支煙等於少十分鍾生命‘這種東西——我一般不怎麽點開，那封麵圖都挺惡心的，所以也不知道這是玩梗還是認真科普。不過不管怎麽說，人生都已經太艱難了，多十分鍾少十分鍾也沒啥區別……”我笑著接過來，試圖用我的話癆排遣一下當下有些沉重的氣氛，“但她可能也是真的在玩梗，畢竟她也發過那種‘震驚！這名十六歲的少女，在四年前，居然隻是一名十二歲的少女‘這種段子。”

  “一根煙哪能抽十分鍾啊。”弟弟輕輕笑笑，湊上來給我點了火。

  “那……你慢慢抽，或者點了之後，放在那裏，讓它自己燃燒，說不定也能拖個七八分鍾呢。”我努力辯駁。

  “七八分鍾也不夠十分鍾。”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哥哥。”我狡黠一笑，“你剛剛可還跟老板說，我都要三十了呢——我一個二十六歲的妙齡少女都能四舍五入到三十，七八分鍾四舍五入到十分鍾，有沒有問題？有沒有問題？”

  弟弟笑了笑，笑得我突然覺得自己這會兒努力的緩和氣氛有點破功——倒也不是他讓我覺得他覺得我無聊，隻是，他的笑容裏還是有著剛剛那一點苦澀，雖然沒那麽濃重，卻著實也沒有消失。

  “我姐說，雖然你看著大大咧咧，卻是心思最細，最會安慰人的一個女孩子。”弟弟抬眼，似乎有所期待地看著我。

  我隻好也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巧了，我以前也看過一段話。”我重新端正起態度，“那段話是說，在我們年幼的時候，一般就是童年吧，小朋友那會兒，那時候身邊人對待我們的方式，與我們對自己的認知，會有著非常密切的聯係。簡單來說，如果我們是一直被愛著的，被認為是值得的，被認為是可愛的，我們就會逐漸形成‘自己是可愛的‘認知，從而就自信起來，即使日後遇到什麽艱難險阻，我們也會覺得有足夠的信心與勇氣去麵對它，哪怕最後失敗，我們也不會覺得自己不行，隻會覺得盡力了，是別的條件還不夠。

  相反，如果我們在幼年時期得到的愛，是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得到，我們就會以為，我們本身是不可愛的，我們是因為做了什麽事才被人愛，如果我一旦停止這樣做，現在得到的愛也會隨之消失。”

  弟弟聽著，若有所思。

  “所以啊，你喜歡的那小姑娘，可能就是屬於，在幼年時期需要很努力才能夠得到愛護，以至於她形成了這樣的思維定勢，很努力地很努力地去尋求你的愛——哪怕你很喜歡她，甚至不用她努力就喜歡她，她依舊會覺得很辛苦。”我思考了一下，“而且……其實就我認識的天蠍座的朋友而言，你們這個星座吧，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會十分別扭，旁人喜歡一個人，那就寵著她，愛著她，整天膩膩歪歪，要多甜有多甜；但你們呢，不冷不熱，若即若離，也難怪人家小姑娘沒有安全感……”

  我正說到興頭，手機鈴聲突然就響了起來。

  “等會兒，你賀涵姐姐。”我跟弟弟做了個手勢，迅速接起來。

  “明天白天把專業課程聽聽，晚上結合課程進行下產品銷售演練，各個團隊長對各組的表現進行下點評，該注意的一定要注意了，比如要注重客戶**，不要主動提客戶的持倉啊這種事；和同事一起出去談自己的客戶要注重主次性，強調自己的存在感；跟客戶講話要有底氣，慢斯條理，大方得體；多與客戶互動，多聽客戶講，學會拋話題；麵帶微笑，讓客戶感覺到舒適；形體要挺拔，體現自信；介紹領導要隆重；回訪客戶規劃書要提前準備好；市場都跌的情況下，要學會和大盤做對比體現優勢等等……”賀涵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我一頭霧水地聽著，差點都以為她是誤觸了或者打錯了的時候，才聽到她的聲音由遠及近，“哦哦哦臥槽臥槽，你這次怎麽接得這麽快？？”

  “？你的電話，我哪次怠慢過？？”

  “沒有嗎？？我為啥印象中你老是動不動靜音？？”賀涵疑惑道，“我剛剛用電腦給下屬發了個語音，沒注意到你已經接了——你們倆現在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