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的話……”我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宋阿姨看了我一眼：“你連第一遍都還沒開始走呢，想重來做什麽？”

  “我就是，有點迷茫。”我撓了撓頭，“我不覺得這個世間真的有什麽堅貞不渝亙古不變的愛情，即使有，也無非是少數一些人，像您跟沈教授這樣，總之大概率也是落不到我頭上來的。我一直想著就這麽孑然一身地過一輩子，戀愛該談當然也可以談，隻是婚姻這座圍城，我看一眼就覺得心驚膽戰，更不能保證我真的能找到一個可靠的盟友與我一同進去——這可真的是要把後背交給對方的。與其冒冒失失地闖進去，然後被錘到懷疑人生，不如就這麽安安穩穩地呆在外麵。畢竟，就算是您有沈教授這樣的神仙眷侶，有我哥這樣的優異後代，也總是免不了要麵對孤獨和失落的。”

  “是啊，能夠永遠陪伴自己的也就隻有自己而已，無論什麽狀態，孤獨都不可避免。”宋阿姨微微笑了笑，“隻是，你不是已經做好決定了嗎？又有什麽要迷茫的呢？”

  我茫然地看向宋阿姨：“我也……我不知道。這種想法並不是最近才有的，我很久之前就有了要自己快快樂樂過完一生的打算，孤獨也好，淒涼也好，終歸是我自己選的路；而因為我自己本來就很擅長自得其樂，所以我也並不覺得我會無聊，再加上我自己什麽都能處理，實在是不需要另一個人來幫襯。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一直都很堅定，但現在……不知為何，我突然就迷茫了起來。我不知道這種生活是不是真的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好，我是不是真的能和我想象的一樣快樂……”

  “這樣啊。”宋阿姨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笑了起來，“其實，我也經曆過這個階段。”

  “嗯？”我詫異地睜大眼睛。

  “差不多也是在你這個年紀吧……嗯，也許比你現在還要小一點。”宋阿姨笑著看向遠處，回憶起來，“你也知道，我們那個年代，大多數人還是按照正常結婚生子的路線走下去的，倘若一個女孩子過了二十，身邊的人就開始非常踴躍地給她介紹對象，我家自然也不例外。但因為我從小就，怎麽說呢，比較特立獨行？就像你說的，學藝術的總是比較叛逆一點，所以雖然家裏那邊一直絮絮叨叨，我也並沒放在心上，更不覺得算是壓力，一心隻想著好好畫我的畫，賺我的錢，至於結婚？嗬嗬，要我拿畫筆的手去做羹湯，想得倒是挺美。我與你在乎的並不太一樣，你更多是覺得找不到一個並肩作戰的伴侶，找不到一個三觀契合的真愛，而我更多是覺得，但凡結婚，我就不能這麽肆無忌憚地畫下去，總會有各種雞零狗碎來擠占我的時間，我的心也很難再平靜下來……當然，結果還是一樣的，我們都不想結婚。當時我身邊的小姑娘大部分還都是處在愛情啊承諾啊的浪漫裏，而我每天灰頭土臉地呆在畫室，卻覺得比她們快樂更多。但是——這個故事裏總會有一個但是的——直到有一天，我從畫室裏出來洗顏料的時候，撞到了沈宗之。真的是撞，我匆匆忙忙地拎著顏料桶去水房，而他也匆匆忙忙地抱著一摞書往教室跑，正好在一個拐角，砰的一聲，我倆就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當然沒什麽像電視劇裏一撞到一起就親上去的情節，我們倆都摔了個屁墩兒，我的顏料盤灑在了他的書上，煞是繽紛。那時我年輕，心氣正盛，再加上突然被撞到，怎麽也不會有什麽好脾氣，正想著發火，就見到對麵這個高大結實的男人率先起了身，連聲道歉，又把我輕輕扶起來。這麽一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他的書也被我的顏料盤染了，所以有些過意不去，也就不好意思地說要不賠償他一本新的；但他沒接受，隻說這封麵加了這幾筆倒顯得生動起來，沒那麽沉悶，倘若我真的想賠償，不如有時間再幫他添幾筆，作一副完整的畫，那就再好不過了……”

  “哦喲，沈教授可真的是太會說話了。”我滿臉姨母笑，“但聽這意思，他這也是在套路您呀？怎麽樣，看見我們這麽美麗大方的宋宋，心猿意馬了？”

  “我也能聽出他的意思。”宋阿姨笑道，“但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哦喲？”我不由得心潮澎湃。

  “沒辦法，他長得實在好看。”宋阿姨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縱然我是個六根清淨為夢想獻身的人，也著實沒法抵抗得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

  “哦哦哦~~~”我聽得甚是滿足，甚至都渾然忘了宋阿姨為何要講起這麽一個故事——這也難怪，宋阿姨和沈教授年輕時絕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不然怎麽可能生得出沈慕容這種仿佛破了次元壁的孩子——“那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啊。那時我是學校裏的學生，但他已經是助教了。他沒課的時候，就會來畫室看我畫畫，還非要也跟著我學不可；我倒是不怎麽主動去找他，因為我真的，一心癡迷在畫上。什麽兒女情長，隻不過都是耽誤實現夢想的洪水猛獸。”宋阿姨忍俊不禁，“隻是人心都是肉長得，架不住他總是來，每次還都不空手，總會揣著些新鮮小玩意兒來給我，我也隻好應下他，帶他學畫，隻是也說好，就隻是做個朋友學個畫，旁的免談。”

  “那麽好看的人，您還能這麽堅定信念呀？”我忍不住問。

  “是啊，所以我是真的很喜歡畫畫——我一直懷疑你哥這股一心撲在演戲上的軸勁兒就是我的基因。”宋阿姨笑道，“而且，真要說起來，追我的人實在也有不少，好看的臉我也沒少見，雖說你沈叔叔與其他人相比是更好看一些，但還是不足以動搖我為藝術獻身的信念。”

  “主要是您自個兒長得實在也是驚為天人，所以對美貌這種事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也就不會被動搖了。”我也跟著大笑起來，“之後呢？沈教授是做了什麽，才能動搖了我們這麽堅定的宋宋的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