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擔心到底要不要告訴賀涵這件事，也一直都在擔心賀涵知道之後的反應；但果然，最讓人恐懼的不過是麵對恐懼，恐懼本身往往沒那麽嚇人。在挨了賀涵一頓爆錘之後——這頓爆錘還並不是因為我瞞了她——我長出一口氣，反而覺得釋然了不少。

  “那看你這意思，沈慕容對你就沒什麽想法？”賀涵出了氣，也終於回到了正題，“不能吧，連我一個單身多年的外人都能看出他對你不是一般的好，都這麽顧著你了，恨不得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生怕你出半點差池，我住個院不過隻是喊了保鏢過來，你住過院都自己親自來陪床了——就這些，還不是對你有意思，那我真不知道什麽才算是有意思了。”

  “但他可能真的隻是把我當妹妹……照顧得妥帖，可能算是把我當親妹妹？”我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之前說的我也明白，宋阿姨肯定也不會平白無故對別人這麽好，大概率也是把我當幹女兒來看待的；我當然也很喜歡宋阿姨，也很願意與宋阿姨住在一起，隻不過……隻不過……”

  “隻不過，真要讓你以妹妹的名義看著沈慕容娶妻生子，沒準兒還要親自去參加婚禮，親眼見證著他跟別的女人恩恩愛愛，實在也是件再殘忍不過的事情。”賀涵歎了口氣，“行了，不用多說了，我已經完全理解了。”

  “……你最近說話確實文縐縐的。”我不得不指出這一點。

  “廢話，那老娘這段時間那麽多書都是白看了嗎？我跟你說，我可是難得有時間願意耐著性子去讀這些所謂的文學巨著，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用在研讀上市公司報表上。”賀涵翻了個白眼，“不過你還別說，這些書看進去了之後也挺上癮的，而且我覺得我最近的詞匯量確實有所加強——你看，就連你都開始誇我了！”

  “我何止是誇你呀！”我誇張地點點頭，“以後我終於不用再被你罵酸腐清高了，就算為了我自己，我都恨不得放掛鞭炮慶祝一下！”

  “燕平嚴禁燃放煙花爆竹。”賀涵冷酷地拒絕了，“何況你也不用放，我沒說我不覺得你酸腐清高——別的不提，就看當下這件事兒，你要換做我，管他喜歡不喜歡，肯定還是房子最重要啊！房子是啥，是錢啊！幹什麽跟錢過不去？你不過是住在燕平，又不是住在沈慕容和他以後老婆的家裏，不照樣看不到他們的麵兒嗎？婚禮這種的，你覺得刺激自己，那隨便找個借口不去不就好了，實在不行我受累給你胳膊上來一下子，你不就能心安理得地在醫院養傷，眼不見心不煩？就算以後實在呆不下去，反正房子也到手了，你隨便賣一賣，都夠你在十八線買上好幾套房子剩下的錢還足夠你下半輩子養活自己；這可是燕平，燕平的房子愁賣嗎？你這不就是逃避戰術嗎，像鴕鳥一樣地把頭紮進沙子裏，但你說，哪天沈慕容真要結婚了，這事兒他難道能藏著掖著一輩子？隻要他公開，就他的影響力，就算你刻意不上網，你以為你還能躲得過去？萬一人再跟妻子孩子上個綜藝，接個廣告什麽的，那豈不是鋪天蓋地的恩愛衝擊，說不定一出門就是他們一家好幾口的合影牌子，你還能保證自己這輩子都不出去了？既然早晚都躲不過去，那你還不如減少點損失，直接就踏踏實實地做了沈家的二小姐，衣食無憂不說，起碼還能賺上一筆——不是，你好歹是個數學係畢業的，這麽點賬都算不清？當年咱倆一塊兒在證券公司工作的時候，你給客戶分析行情走勢股價漲跌的時候可是門兒清著呢，這難道還真是隻要一牽扯到感情，女人的智商就遭受到了降維打擊？？”

  我沒有說話，隻是莫名其妙就紅了眼圈，也許是跟著賀涵的形容，提前想到了日後沈慕容與妻兒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模樣。

  “再說了，人宋阿姨不還張羅著給你相親嗎？以宋阿姨的實力，你還愁找不到一個比沈慕容更……算了，找一個比他更好看更有錢的實在也有點難度，但別的不說，你退而求其次，總還是能找到一個順心如意的吧？你不是顏控嗎，我看人宋阿姨剛剛傳過來的幾張照片不就都長得挺好看麽？是，是跟沈慕容沒法比，但這世上哪能事事都最完美？有個差不多的也就行了啊。”賀涵不住地搖著頭，“你說說，這事兒還有什麽好想的，是，你要是留下來，難免以後得親眼看著沈慕容帶別的女人回家，但你將就著忍一忍不就過去了麽，以前那麽多傻x客戶，咱不也是微笑著接待了嗎？這不光是一套房子的事兒啊妮兒，你要是留下了，留在你宋阿姨身邊，平時沒事兒就陪她吃吃喝喝解解悶兒，那你這就等於是沈家二小姐啊！宋阿姨這會兒是顧著你的自尊說低價賣給你，實際上人本來就是想直接送你的啊！你非要拗著自己那點清高啊別扭啊小情緒啊不放幹啥？？這也不是說讓你去被包養，讓你出賣色相，這就是讓你留下來，留在沈家，你還那麽喜歡人宋阿姨，這有什麽好猶豫的嗎？你直接就能從一貧如洗的撲街作者變成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哦是二小姐——你還能收獲一個你賊喜歡的幹媽，一個不管娛樂圈還是商業圈都能呼風喚雨的明星哥哥，往後你想寫作，可以，不用為市場發愁，反正你也不必擔心生計問題；你不是不想寫狗血流量文嗎，那就不寫，就踏踏實實寫你自己想寫的，反正光‘沈慕容妹妹‘這身份就自帶萬千流量；你肯定能實現你自個兒的夢想，成為富豪榜上有名的作家，讓千千萬萬的人都看到你寫的故事……而現在，現在就因為，你覺得不能忍受你喜歡的人在你麵前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你就要把這一切都放棄了嗎？？”

  我抬起頭來，迎上賀涵的目光。

  “是的。”我咬著牙，一字一句，“我就是不能忍受，我喜歡的人，在我麵前，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