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秋風蕭瑟的小路上，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既視感，大義凜然地做好了迎接即將要到來的腥風血雨的準備。

  來吧，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但賀涵卻遲遲都沒有什麽動靜，就算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那這前搖未免也有些太長了。我終於沒忍住，偷偷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再悲壯再視死如歸也總要允許人有躲避眼神的權利——卻正對上她若有所思看過來的目光。

  我沒敢說話。她不發火我都燒高香了，哪裏還敢再說點什麽。我也不知道她在若有所思些什麽，也許是在考慮確實不該占人家這麽大一個便宜，也許是覺得我的這股軸勁兒真的無藥可治……但無論她在若有所思些什麽，隻要她不再在這個問題深究下去，隨便她怎麽想都好。

  當然，倘若此刻，我真的知道她想的是什麽的話，我一定會立刻開口轉移話題，甚至寧願她結結實實地捶我一頓。

  但我不知道。

  “冉冉。”賀涵終於開了口，臉上的戾氣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比剛剛占我便宜時的刻意溫柔還要溫柔的表情。

  “……嗯？”我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

  “你不想留下，是不是因為。”她滿是小心地看著我，“你喜歡上沈慕容了？”

  “哈哈哈哈當然不是啊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呀哈哈哈哈哈……”我立刻否認了，卻馬上反應到自己簡直就是在欲蓋彌彰，“不是，我是說……我是喜歡他，但就是對偶像，他……他是個大明星嘛畢竟……我……我就是追星……哦我也不是追星，我就是喜歡他演的角色……不是……不是本人……”

  賀涵沒有急著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我手足無措地解釋著，看著我解釋得語無倫次，支離破碎。

  直到我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有底氣，自己都聽不下去的時候，隻好抬頭衝著她，心虛地笑起來，試圖萌混過關。

  她還是沒有急著說話，隻是一把抱住了我。

  我茫然地貼上賀涵36D的柔軟懷抱，完全不知道此刻是個什麽情況；事實上，這會兒我的大腦已經全然放棄了思考。

  “妮兒啊，以後千萬別去做演員。”賀涵鬆開手之前，在我耳邊留下一句，“你這演技，實在是太拙劣了一點。”

  我瞬間麵紅耳赤起來。

  “我其實……其實……媽的，算了。”我歎了口氣，停止了掙紮，“你知道，為什麽男人一般都很討厭女人亂猜嗎？”

  賀涵抬眼看著我。

  “因為你們猜得實在是太準了。”我舉手投降，“臥槽，你到底是怎麽能從兩件毫不相關的事情上找到聯係的？？”

  “這又不難找。”賀涵像看弱智一樣地看著我，“以前我就隱約感覺你不太正常，隻是想了想，畢竟是在自己的愛豆身邊，行為怪異些也算情有可原，誰能不喜歡自己的愛豆呢？但如今，天上這麽大一個餡餅落下來，你居然一個勁兒地就隻想著躲開？宋阿姨也不是說真的白送你一套房子，隻是說可以低價賣你，事實上就算她真的白送你一套，那也完全不是什麽事兒，人之所以說要低價賣你也都是為著考慮你的感受，畢竟你連住人家房子都非要給錢。說白了，你不是因為覺得占便宜所以不肯要，你壓根就是不想留下來。但燕平這地兒多好呀，我在這兒，辛悅在這兒，宋阿姨也在這兒，都是你喜歡的人，你沒道理這麽著急忙慌地想要往外跑；唯一的可能性，那就隻能是像你當初逃離琴島一樣，留在燕平會讓你觸景生情，所以你隻能想盡辦法地跑出去。”

  “……那我就不能是因為受著前兩天凶殺案的刺激，覺得這地兒不吉利，所以才想離開嗎？”我不解地問。

  賀涵白了我一眼：“得了吧，你一個無神論者還怕這個？你忘了以前，咱倆出去玩，住一間酒店，半夜你好像去上廁所了，我也不知道咋的，不知道做了噩夢還是睡迷糊了，反正就看見床頭站著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那邊瞪著我，把我給嚇的，立刻就開始喊你，但聲音怎麽也使不上勁；好歹你是聽到了，從衛生間裏出來，看我滿頭大汗地縮在那兒，倒是挺溫柔地過來抱著我，問我怎麽了，我就說了剛剛看見床頭有個黑影，像個人一樣，你還記得你這個混蛋下一句說了句啥嗎？？？”

  我隱約記得這個場景，但還真想不起來自己都說了啥，隻好迷茫地搖了搖頭。

  “他媽的，你特別溫柔跟老子說，‘不要怕，那隻是鬼而已。‘你媽的那一刻老子恨不得立刻去前台重新開一間房，再也不跟你這個可怕的女人睡一個屋了！！”賀涵憤怒道，“就這，你跟我說你怕不吉利？？鬼才怕你好嗎姐姐？人家費勁吧啦地出來嚇唬人，你就平淡地打聲招呼，說沒事兒，就是個鬼而已？？？那他媽啥才算有事？？？非得牛頭馬麵來勾魂了才算有事？？？”

  “勾魂的不是黑白無常嗎？”我正經糾正道，但看著賀涵想要殺人的眼神，又立刻補充上，“不是，你聽我說哦，在那種情況下，房間裏有個鬼，肯定沒房間裏有個人更可怕。你想啊，雖然有挺多鬼怪故事，但現實中我們聽到的真實的鬼殺人還是沒有的，就算真的有鬼，恐怕也就隻是出來嚇唬嚇唬我們，估計做鬼也挺無聊的；但要是當時房間裏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人，而我們都不知道，那他媽不是才嚇人嗎？鬼殺人沒聽說過，但人殺人可是有的啊！說不定那人不光殺人，還先奸後殺，那他媽，不比有鬼可怕多了嗎？？”

  “嗯……好像也有些道理。”賀涵想了一下，之後眉頭一皺，“他媽的，你少在這兒大義凜然！你敢說，你當時想的是這個，而不是為了嚇我？？？”

  “……嗯其實我也忘了。”我笑著攤攤手，“我都忘記我說過這麽一句話了，又怎麽能記得我當時到底怎麽想的？不過聽你說的，我當時那麽溫柔，肯定是不會故意嚇你的啦嘻嘻嘻……”

  “所以說，你是真的不會說謊。”賀涵一記重拳就錘了上來，“你他媽分明就是故意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