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不留下？”賀涵瞥過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人宋阿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居然還要拒絕？那你這不就是放著簡單模式不選，鐵了心的要去打地獄模式？？”

  “我總不能占人家這麽大一個便宜，大家非親非故的……別說宋阿姨了，就算你要白送我一套房子，我肯定也嚇得不行啊！”我堅定地搖搖頭，“我是想要有個自己的住所，但隻要有個窩夠我宅著就行了，不必這麽高端。如今一二三線的房價頂天，但也總有些逐漸沒落的小城市房價還是很親民的，我自個兒寫幾年書也總能攢出來；而宋阿姨這邊，不管是一直住人家裏，還是低價入手阿姨的房產，那都是欠了人家一無比巨大的人情，我這輩子也沒法還啊！”

  “你想得倒挺美，還我送你房子，我送你一瓶白酒吧，喝了就能睡，夢裏啥都有。”賀涵轉過頭去，繼續做著看起來很是扭曲的瑜伽動作，“所以我就說你有時候就是軸。人宋阿姨需要你還人情嗎？真正的有錢人，對錢的看法是很平淡的，更多的隻是追求一個自個兒高興。今兒我看她順眼，送了她一個包，明兒我看你可愛，送了你一輛車，這不都是很平常的操作嗎？”

  “但送房未免也太貴重了一點……”我無奈道，“而且這也不是別的地兒，這是多少人削尖了頭都進不來的燕平啊！”

  “那就證明，人宋阿姨就是特別特別喜歡你唄，喜歡到想讓你當她幹女兒的那種，當媽的送自個兒姑娘一套房，這總歸沒什麽可質疑的了吧？”賀涵歎了口氣，在瑜伽墊上坐正了看著我，“不是，妮兒啊，你看，我以前也是很支持你出去找個性價比高的城市買房定居的，對吧？我也覺得你是應該有套自己的房子，就像我攢了點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老家買了套房，這種東西，怎麽說呢，不說安全感，多少也都算個退路，就算有一天我突然被辭退了，也沒別的單位可去了，那起碼我也能有個地方回去；要實在不行，把這房子租出去，咱跟爸媽一塊兒住，那還能賺不少房租呢。但你發現問題的關鍵了沒？問題的關鍵不過就是一套房。你說的沒錯，如今確實有不少地方的房價挺低的，但那些房價低的地方物業啊基礎設施啊也肯定沒啥完善保障啊，我知道你上能修電閘下能通馬桶，但萬一停水停電了還找不到負責人呢？我支持你出去，是因為聊勝於無，但如今有了更好的選擇，你幹嘛不留下呢？這麽粗的一個大腿你不抱，為啥？因為文人的清高？？別吧妮兒，這種事兒咱就不要講氣節了；再說人宋阿姨也不是敲著鍋子喊你，誒，那邊兒的，過來吃點，人家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想讓你留下來，也願意滿足你的一切條件；我不知道你要是這次放棄了這個機會，以後會不會後悔，我隻能告訴你，倘若我有這麽一個機會，哪怕他真的是拿著個大勺敲著鍋說，誒，那邊那個臭要飯的，過來，爺給你套房，那我肯定也二話不說地趕緊過去了，沒準兒還得用跑的，避免他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又更改了心意。”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她。

  “怎麽了，爺說得哪兒不對？”賀涵疑惑道。

  “不，我隻是覺得……你以前好像不會這麽心平氣和地跟我講道理。”我縮了縮脖子，回想起了賀涵的獠牙，“我來的時候就覺得你一定會罵我，我也做好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了，但是……但你突然這麽溫和，我反而不知道說點什麽……”

  “你跟我說不著，也不用跟我說，隻要回去敲敲宋阿姨的門，說阿姨我想好了，我剛剛犯蠢了，我願意留下，您看咱倆商量一下最低價？這樣就行了。”賀涵心平氣和地爬起來，收起瑜伽墊，又倒了杯水，坐到我對麵，“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溫和嗎？”

  “嗯……因為最近的事兒讓你想開了？”我想了一下。

  “倒也有這個原因，畢竟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個人，世事無常。”賀涵點了點頭，“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好奇道。

  賀涵深吸了一口氣。

  “假如一個一歲的小孩子，把一張百元大鈔撕碎了，你覺得人們會打罵他嗎？”她問。

  “應該……不會吧？”我認真想了想，“一歲小孩子是真的啥都不懂，可能大人著急了，會說他兩句，但說了他也聽不懂啊，更別說罵他了。”

  “是這樣的。一般來說，這種事隻能怪當爸的沒看好孩子。孩子不懂百元大鈔的價值，但當爸的懂啊！”賀涵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滿眼的慈愛，“所以我罵你幹什麽呢，這事兒怪我沒教好你，沒讓你知道一套房子和一個燕平戶口的價值。”

  我又眨了眨眼，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去去去，少占我便宜！”我打落了她的手，“我哪兒能不知道房子跟戶口的價值呢？？我這不就因為心裏門兒清著，才不願意去占人宋阿姨的便宜嗎？”

  賀涵緩緩地喝了一口水，又緩緩地放下水杯。

  “知道你還拒絕？啊？？那你這不是傻是什麽？？你說我還得怎麽教你，你平時軸就軸吧，這麽大的事兒你也軸！這是占人便宜嗎？這明明就是人家願意賣給你這麽一個人情，這麽一件大家都高興的事兒，你怎麽就拎不清呢？？”她迅雷不及掩耳地變了臉，一連串的巴掌拍在了我胳膊上，“你媽的，這他麽多好的機會啊，你他麽說拒絕就拒絕了？？？你現在，立刻！馬上！給宋阿姨打電話！就說阿姨我錯了，我反悔了，我願意留下來！快打！！”

  賀涵的獠牙會遲到，但永遠都不會缺席。

  “我不。”我小聲卻堅定地說了一句。

  “你說啥？？？”賀涵一記眼刀飛過來，麵露凶光地盯著我，仿佛隻要我沒有回答正確，她就能送我一頓當場暴斃套餐。

  可我依然沒有改變主意。

  “我說，我不打。”我迎上她的目光，“我不會去找宋阿姨的，我也不會後悔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