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馬也點點頭，“一開始王畚雖然氣勢洶洶地要揍人，但看著還隻是想打一頓教訓教訓出出氣就算了；但自從王叔說出那是她弟弟，她愣了好大一會兒。王叔以為這句話有效，還試圖繼續好言相勸，說哎呀我一直怕你和你媽不高興，讓你弟弟在外麵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敢認，但你也要體諒爸爸，家裏的公司隻能傳給兒子，爸爸也是沒有辦法，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你們認識，但既然今天見到了，那爸爸希望你以後能和弟弟好好相處，你是姐姐，多幫扶一下弟弟……王叔隻顧著說，壓根沒注意到王畚眼睛都紅了起來，不是那種要哭了的紅，是那種充血的紅。然後王畚突然尖叫了一聲，說我要殺了你們！掏出刀子就撲了上來。王叔他們一看不好，趕緊奪門而出，王畚先行追了出去，剩下的小混混麵麵相覷了兩眼，也拿出小刀，跟著王畚一起追了上去……”

  “我是沒看到現場，但我媽追出去看了，可能是怕王叔出事，結果最後就被大嫂架回來的，路都不會走了。”他頓了一下，看了看瑟縮在對麵的他媽，“而我是看到了手機上的消息才感覺後怕……本來死的人應該是我……”

  “不不不，我覺得王畚給你發這條消息就是為了嚇唬你。”我看了賀涵一眼，賀涵點點頭表示認同，“就像你說的，她帶人來的時候，雖然氣勢洶洶，但也不是一進來的拿刀捅你的，畢竟殺人犯法，她也不是不清楚。她應該也是想嚇唬嚇唬你，畢竟你之前讓她丟了那麽大的人，婚禮現場為了逃婚寧願自殺，如今又要跟人示好，這不是玩人家呢嘛？而最後她那麽激動，大概率還是因為被他爸氣著了，一直以為自己家庭圓滿的，突然發現自己爹還有個二十來歲的私生子，二十多年啊，她跟她媽都蒙在鼓裏……”

  不待我說完，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兩個警察叔叔走進來，環視一周：“請問哪位是小馬？”

  小馬弱弱地應了一聲。

  “你好，我們是刑偵隊的。”警察叔叔出示了證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有件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一下，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吧？”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在醫院找個安靜的地方也行。”另一位警察叔叔看了看小馬蒼白的臉色，補充道。

  “不用不用，我跟你們去一趟吧。”小馬心有餘悸地站起來，回頭看了看他媽，他媽還是眼神放空著，如同驚弓之鳥，隻好跟大嫂賠笑道，“還得讓姐姐幫我再看一會兒我媽。”

  “嗨，沒事兒，反正我在這守著你大哥，也沒別的事。”大嫂爽朗地應承下來，“你就放心地跟警察同誌走吧，好好配合，絕對不能放過那些流氓惡霸！”

  “嗯！”小馬點點頭，又看向我們，“那我就先走了？”

  我跟賀涵衝他擺了擺手。

  目送著小馬出門之後，大嫂看了看瑟縮著的小馬他媽，歎了口氣。

  “你說這咋辦呢，大妹子看著這麽講究的一個人，不會瘋了吧？”大嫂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倒了一杯水嚐試著遞過去。還好，小馬他媽還是有接水的意識，隻是接過來之後也一直捧在手裏，依然一聲不出。

  “哎呀，差點忘了，我這趕回來的急，飯還沒打呢！”大嫂一拍大腿，跟旁邊的大哥說，“你幫著看一下大妹子啊，我去給咱倆打飯去！”

  “她一個大活人，還能沒了不成？”大哥哼了一聲，顯然並不怎麽待見小馬他媽。

  “你看你這個人，跟個娘兒們似的小心眼。人家這不是遭難了麽？你沒看出重傷的那個是她親家公，死的那個是他親家公的兒？至於捅人的那個……算了，跟你說了也沒啥用。”大嫂果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親親熱熱地轉向我們，一手挎上一個，“你們倆走不？咱正好一塊兒順段路。”

  “他們家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啊嫂子？”出門之後，賀涵問。

  “那可不，誰跟你大哥似的，整天就光知道盯著個手機，啥也不管。”大嫂時刻不望拉大哥出鏡，“嫂子先跟你們認個錯啊，我不是誠心偷聽你們講話的，關鍵是這事兒鬧得我也有點慌，大白天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個人，我心裏也跟敲小鼓似的，所以就想著鬧鬧明白，也就多往你們那兒留心了一下。”

  “沒事兒啊嫂子。”賀涵搖了搖頭，“本來病房也是公開場合，我們說話也沒刻意藏起來說，聽見就聽見了，不礙事的。”

  “唉，那嫂子再問你們一句。”大嫂壓低聲音，“那個殺人的女的，是不是就是你們朋友他媳婦啊？”

  “準確來說，他倆還沒領證。”賀涵想了想，“而且其實吧，不管是那女人還是我們朋友，他倆都不咋喜歡對方，完全是兩家父母在這兒撮合。”

  “謔，那那女的家裏應該挺有錢的。”大嫂很是明白，“不然你們那朋友，看著小夥子長得也不差，怎麽可能找一個比自己大那麽多的？不過不管怎麽說，大小夥子還是靠自己賺錢才有出息啊，也難怪你們那朋友不樂意，誰樂意找個都能當自己媽的媳婦？別看你們朋友他媽，那大妹子，平時性格不太好，說話都拿腔拿調，也不咋正眼看人，但平心而論，人家保養得確實不錯，跟那媳婦相比，乍一看，都分不出哪個是媽，哪個是媳婦。”

  賀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看來還是不經事兒啊，心理素質差，這些天都憔悴了許多。”大嫂歎了口氣，“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踏踏實實地一步一步，不能有歪心思，你們說對不？”

  “可對呢！”我倆用力地點點頭。

  太陽漸漸就要落山了，晚霞燒的天邊通紅，也映紅了大半個走廊；我們的影子在斜照進來的光裏，也被拉得老長。

  大廳裏的血腥氣已經沒了，準確來說，可能是被一遍一遍衝洗著的消毒水味蓋了過去。大廳也恢複了往日的秩序，看熱鬧的病人都各回各家了，新來的病人又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管發生了什麽，太陽明天還是會照舊升起。

  但我從來都沒覺得消毒水味有這麽好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