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容講故事的功力確實很好。

  雖然我覺得這麽說有點別扭，畢竟這也不算是故事，這是一段真真切切發生過的回憶，哪怕我並不記得……但我不記得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主要是，我也無法找出一個更確切的形容來誇獎他，難不成要利用排除法？首先我們知道，他這並不是在詩朗誦；其次我們也很容易看出，他這並不是在唱京韻大鼓……

  盡管我拉著上帝視角，用我這點撲街作者的殘破功力盡可能努力具象化地複述出了他描繪的當晚的場景，卻也頂多隻算是模仿到了他的半分神韻。事實上，他講故事的時候並沒有刻意用太多華麗的詞藻和形容，更不像我這麽囉嗦和贅述——沒辦法，剛起步寫網文的時候，大多時間都要以字數取勝，一本小說動輒就上百萬字，太言簡意賅了壓根提不起讀者的興趣，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這種並不算太良好的習慣；他大多時間都是平鋪直敘，隻在其中加上了少許自己當時的心理狀態，但寥寥數語，就能把整個場景都給生動形象地樹立起來。這也是為什麽前半段我時常忍不住吐槽，因為他講的實在是太有感染力，不由得讓我想做個時光機衝回去錘一錘這醉酒女人的小腦殼——雖然我也知道她就是我；隻是時刻吐槽雖然很爽，也確實有些打亂了他的故事節奏。於是後半段我洗耳恭聽，不發一言，讓他更好地呈現出了最終的故事。

  可能這就是演員的台詞功力？他講的著實太引人入勝，入勝到故事講完我還久久地沒有回味過來——也可能是我在他說出“拜天地”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放棄思考了。與其一直戰戰兢兢，像那位為了虛妄的愛情用聲音換來雙腿，以至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我不如就權當聽個愛情故事，為著故事裏的男女主甜甜的互動而瘋狂尖叫——當然是在心裏。而不得不說，這故事確實甜度超標，讓我一個心裏隻有老鹿蹣跚的姑娘都像是重新回到了校園戀情的柔光時刻。

  我甚至差點就在男主睡去故事結束後感慨一句，啊，這就是別人家的愛情！

  而沈慕容顯然也沒料到我會是這個興衝衝的又意猶未盡的反應，所以有些吃驚。但其實大可不必，我意猶未盡隻是因為我還沒把這段故事代入回自己身上；而當我終於意識到故事裏的那姑娘就是我的時候，我突然迷惑了起來。

  “假的吧？”我不由得把自個兒的第一反應脫口而出，“我怎麽可能那麽可愛？？”

  這句，不是調侃，更不是自謙，而是包裹著**裸的質疑和嫌棄的話，讓沈慕容愣了一下。

  但我真不是在轉移話題。我還是沒法太成功地把這個故事代入到自己身上。我在聽故事的時候甚至還在腦海中按著這個軟軟甜甜的女主人設勾勒出了一個呆萌又好看的妹子形象——是的，我沒法把女主的臉跟我的臉重合起來。我沒法想象我奶聲奶氣喊沈慕容哥哥的樣子。

  老娘上可九天攬月，下可五洋捉鱉，怎麽能像個可可愛愛的軟妹子一樣呢？我分明一直都是保護軟妹子的那種硬漢形象！

  這個故事的前半段我還是能認可並代入到自己身上的，畢竟我知道自己有時候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沙雕，哪怕在清醒狀態下都常常犯蠢而不自知，像是上帝突然就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哦應該說是在我的智商通行渠道上設下了卡。

  “你知道我第一次斷片是什麽時候嘛哥，我跟你講過沒有？我記得應該是沒講過的。”我看著沈慕容一臉狀況之外的愣神，大手一揮，“我跟你講一下哦，我第一次斷片呢，是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我生日那會兒一般正好趕上學期末，那次也正好，大家都高高興興地考完試了，隻等著過兩天放假回家，有心急的甚至早就已經回家了——大學麽，你也知道，考試真的是個坎兒，以前我記得有個梗，說大學的學習生涯是什麽狀況呢，前十六周真的很輕鬆，你課愛聽不聽，人到了就成，甚至老師查得不嚴的話，人不到都成，你愛睡懶覺睡懶覺，愛去上網就去上網，總之過得無比滋潤，像在用溫度正正好好的熱水泡腳一樣；而最後兩個考試周呢，就是讓你把前十六周的泡腳水一次性喝下去……”

  沈慕容一臉嫌棄地笑出了聲。

  “聽著是有點惡心，但我第一次看到這個段子的時候真的覺得它實在是太特麽生動形象了！剛好呢，我生日是在我考完最後一場的那天，我前期經過了無數個通宵，掉了無數根頭發地去複習，終於考完了試，你應該能想到我有多開心吧？正好又趕上了生日嘛，二十歲，古時候得叫弱冠，也算個挺有意義的年紀。我立刻喊了一批關係賊鐵的小夥伴出去慶祝了一番。高興嘛，我每次遇到這種事兒都特別開心，甭管是過新年還是朋友結婚，都喜氣洋洋地，跟個小傻子一樣。然後難免也喝了一些酒。但我的酒量當時就挺不錯的了，而且那一批小夥伴裏也是女孩兒居多，所以也沒喝多少。”我回憶著，“但巧就巧在，那天我有一幫學弟，也在我慶祝生日的那家小飯館聚餐。”

  “所以他們又給你慶祝了一遍？”

  “是啊。”我歎了口氣，“因為我那會兒，短頭發嘛，像個小男孩兒一樣，又時常跟學弟們一塊兒打籃球，給他們找找資料，偶爾還出去開個黑什麽的，所以關係也比較好——別看我這會兒歎氣，但我當時看見他們的時候依舊還是非常高興的！那會兒還有門禁，我第一場的小姑娘們都得回去了，但學弟們執意要陪我再過一場，畢竟頭一場沒趕上。我本來也不想再折騰，但一個是盛情難卻，另一個是，他們說今晚去通宵開黑，五對五，加我正好十個，問我去不去——那我倒也不是那麽沉迷遊戲的人，主要還是，我覺得不太好辜負了學弟們的心意。”

  沈慕容瞥了我一眼：“你就是沉迷遊戲。”

  “好吧我就是。”我繳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