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慕容點點頭，“如果我有這麽一個女兒，被人三言兩語就給騙走了的話，我也很難控製住自己。”

  “分明是一篇完全不考慮實際的大型意淫文，卻還受到那麽多人推崇，又把在神像前起誓結為夫妻這個這麽嚴肅的事兒活生生給掰扯成一個滿嘴瞎話的男的哄人小姑娘的經典橋段。”我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真是玷汙了這麽莊重的儀式。”

  “所以——你是很喜歡中式婚禮的？”沈慕容突然問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想著他可能是因為想到了我還沒寫完的那個結局，所以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又不善於——好吧其實就是不喜歡跟那些我並不熟識，但一個都要比一個大爺的遠房親戚打交道——上一次我不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的時候，我直接辭了職，寧願節衣縮食地過日子——所以我，其實很不喜歡現在那種，在一個非常大的酒店包廂，擺上幾十張圓桌，叫上一堆我都記不住臉兒還要被暗中受著指點和挑剔的親戚，然後浮誇地擺上一桌大部分都中看不中吃的硬菜——就算這樣我可能也吃不了幾口，我還得四處敬酒，四處陪笑，在一堆酒氣哄哄的人堆裏走來走去——這又讓我回憶起當初麵對那些傻x客戶的恐懼了——這應該就算是現代的中式婚禮了吧？我確實，不是很喜歡；我隻想跟之後的愛人簡簡單單地舉行一個儀式，在場的人不要太多，邀請雙方父母，然後加上各自幾個好友，就像西式婚禮那種，在戶外，簡單搭個背景，大家說說誓詞，交換戒指，在雙方至親的見證下禮畢……”

  “我為什麽會覺得。”沈慕容問，“描述西式婚禮的時候，你似乎也不太開心？”

  我頓了一下。

  “行嘛，都說到這一步了。”我笑了笑，“其實我，連父母都不想叫過來——我一直都不喜歡‘結婚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這句話。我當然不是排斥雙方爸媽，隻是我選擇了一個人，那我肯定跟他磨合了很久，我倆熟悉並喜愛著彼此；但我爸媽跟對方爸媽沒怎麽見過啊，同樣的，我跟他爸媽也不熟，他跟我爸媽也不熟，婚禮本來是一場最純粹的儀式，卻還是不能讓場下的人各自心懷鬼胎，誰也覺得自己家吃虧，就跟做交易一樣，就算麵上保持著微笑，但作為至親子女的我們總會感知到的，所以本來一場隆重又歡欣的儀式，台上的兩個人還要時刻擔憂著台下的感受——太累了，我真的很怕麻煩。如果真能拋開一切外在壓力，讓我自個兒選擇一場婚禮的話，確實，我喜歡中式婚禮，但不是如今這種，而是像我說的，兩個人，在一起過得挺好，彼此喜歡，然後決定永遠在一起，就手牽手地去找了棵老樹，磕上幾個頭，認認真真地拜個天地，結為夫妻。”

  沈慕容說得沒錯，我之前說的確實不開心；在我提到這段的時候，我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憧憬，甚至都想象出了那顆老樹的樣子。

  這些事，我之前確實沒有認真想過；事實上，每個人都會在腦子裏有許多零散的觀點和打算，但大家平時都很辛苦，做不到吾日三省，也就聽不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心是不會騙人的，你不喜歡的，即使你嘴上說喜歡，也終歸做不出喜歡的樣子。

  而你喜歡的，即使你沒有說出來，也掩蓋不了他的存在。

  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些慌亂起來；一抬眼，又正好對上沈慕容看過來的目光。

  那目光裏盛著許多深意，沉甸甸的，似乎還閃著破碎的光。

  我不願意去細想。

  剛剛才擦幹的眼淚，這會兒似乎是又要流出來。

  我趕緊別開目光，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大杯水，這才好受了些。

  “哈哈哈哈但是現實永遠沒法這麽瀟灑地拋開所有外界壓力嘛。不用說別的，要是我結婚不請我爸我媽，他們肯定得傷心死；至於結婚排場，在大家眼裏，好像也代表著這場婚禮的隆重程度，代表著兩方對彼此上不上心，好像隻要使勁砸錢進去，就算當天臨時請兩個群演上去結婚，大家也會紛紛表示一看就是真愛啊。”我擺了擺手，“至於請親戚，隨份子，要彩禮，攢嫁妝，受著所有人恰當或者過界的起哄，再接受所有人暗中的點評，包括婚禮過後肆意評判‘今天那上的是什麽菜啊，他們家也太摳門了，婚後指定不好過‘，或者‘那就是個土財主，上趕著唄，你看著婚後有好日子才怪了‘……似乎都是一場現代婚禮不得不承受的事情——所以，這麽怕麻煩的我，還是選擇不婚不育的好。”

  他笑了一下，並沒有做出什麽回應，隻輕聲問了一句：“還聽麽？”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他說的是什麽，急忙扯開一個笑臉：“聽啊，總要聽完的嘛。”

  “好。”他柔聲道——

  “但拜把子到底要什麽流程啊？”女人緊接著又苦惱起來。

  “大概是要，歃血為盟？”男人說出這個詞之後，自己也笑了起來。

  “哦……我記得還要把血滴到雙方的酒杯裏，然後各自喝下去。”女人倒像是在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

  “別別，喝酒還可以，滴血就算了。”男人連忙製止住她。

  “不滴血可以嗎？”她不確定地問。

  “嗯……桃園三結義好像也沒有寫三個人滴血的片段，隻是喝了點酒。”男人諄諄善誘道，“你這才打了一架都沒見血，要是為這麽點小事出了血，太得不償失了。”

  “不是小事哦，哥哥。”她認真地糾正道，又沉思了一下，“看來酒是必須的哦……”

  “嗯，不是小事。”男人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我去查一下大家都是怎麽拜把子的。”女人拿開熱水袋，從沙發上跳下來，又跑開去找手機——她的速度確實很快，就像剛剛她在室外掙脫著跑開又瞬間摔倒的速度一樣，再次差點沒讓男人反應過來——隻不過這一次，在她跑開之前，她回了一下頭。

  “哥哥，你身上很好聞。”

  她說完這句話就跑開了，隻留男人愣在原地，覺得臉開始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