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了大半天——雖然可能不到一分鍾但我真的度秒如年——我終於緩過來一些。

  我覺得我咳出來的水珠並不多，甚至都不如我咳到滿臉通紅而湧出來的眼淚多；但四兩撥千斤這個詞簡直就是為了解釋這個而量身定做——不管多小的一滴水，隻要從你的氣管裏嗆進去，就足夠折騰得你半死不活。

  “慢點喝。”沈慕容又遞過一張紙巾讓我擦眼淚，“幹嘛這麽激動？”

  我眼淚汪汪地接過來：“沒啥，就是突然聽到咱倆居然已經真的拜過把子了，有些驚訝——你為啥沒告訴我啊？”

  “我第二天試探著問過你，發現你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既然不是在清醒狀態下做的決定，我覺得應該也不怎麽算數。”他笑道，“何況，就算沒有這道儀式，我不也是你哥哥麽。”

  “誒，不一樣的嘛。”我一邊心有餘悸地順著胸口，一邊解釋道，“雖然我喝醉那會兒說了挺多胡話，但我講的那個賜給妖怪名字締結盟約的故事還挺有道理；喊你哥哥的多了去了，你隨便開一個粉絲見麵會，下麵山呼海嘯的人，一多半都這麽喊你；所以這會兒就得需要一些特定的東西來確認，我喊你的這聲哥哥，是跟他們不一樣的。就像明明兩個人在一起同居，明明也算是在一起了，也說我們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但口說無憑，我不是不信任你，但我總得領個證才能踏實；古時候沒有證兒，那怎麽辦呢，那就辦一場婚禮，八抬大轎抬你進門，大家夫妻對拜一場，成了！這不光是為了跟外人宣告這個消息，別看最後受各種現實因素的製約和影響，再加上虛榮啊麵子啊之類的虛名作祟，婚禮已經漸漸變得冗雜起來，多了很多沒必要的繁文縟節，那些才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那刨除所有冗餘的細節，婚禮本質是什麽樣子的呢，就應該是兩個人，你情我願，好，我們打今兒決定永遠都在一起了，然後我們就隨便找個廟，沒有廟就找個佛像，沒有佛像就找顆看起來上了點年紀的一顆老樹，然後我們倆跪下，說您給見證一下，順帶著給祝福一下，我們打今兒起就決定結為夫妻了，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無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都不離不棄，這就是婚禮的本質。”

  沈慕容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最終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而我這邊正好又想起一茬，也沒注意到他的異樣，隻繼續往下說著。

  “當然，這跟古代那些胸無大誌還天天覺得自個兒屈才的窮書生寫的話本子還不一樣。我對那些話本子的看法跟一著名老太太的挺像，就是一現實生活裏過得特失敗的人，寫一本書，書裏的男主也是家境貧寒，也沒個一官半職，但往往就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他——大戶人家都說得輕了，怎麽著都得從宰相府裏的千金開始論起；然後人家這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就跟沒見過男人似的，一見他就覺得哦我這輩子跟定這人了，也不知道這男人怎麽就那麽厲害，明明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就能翻牆越嶺地闖進宰相府，宰相府沒個巡邏士兵就算了，連個門衛都沒有，敢情是個人民公園？”

  沈慕容噗嗤一聲。

  “這也就算了，就當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陰差陽錯地就讓他逮著機會摸了進去；但是吧，可能寫書的也覺得一見鍾情太不具有說服力了，怎麽都得讓兩個人多私會一次——私會嘛，就是兩個人偷偷摸摸地見麵，頂多身邊跟著一丫鬟，從小跟著她家小姐長大的，倆人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似的；就這麽好一丫鬟，見著自個兒小姐跟一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男人幽會，居然還幫著他倆打馬虎眼？這是一家子都沒怎麽見過男人啊！更何況就算是個中產階級的千金小姐，出入也得有一堆人前呼後擁地伺候著，何況還是宰相府的千金，怎麽著都得有個十個八個老媽子，還得在暗中配上五六個保鏢護著——但沒有，啥都沒有，就這麽一個小丫鬟在前後跟著。這小姐她爸也真是心大，是真不怕哪天就有哪個不知道在哪兒結了仇的仇家，尋摸著個機會進了門，隨隨便便逛一逛，謔，就遇見小姐了，身邊也沒人，就一小丫鬟，倆人還挺高興呢，來了個長得可俊秀的公子，結果剛一咧嘴，公子手起刀落，又手起又刀落，砍完了就完事了，也沒人發現——那書生每次進來跟小姐約會不也沒人發現嗎？約會還得磨嘰老半天呢，人公子這一刀一個小朋友，多利索——然後公子自個兒再悄沒聲兒地溜出府去，就跟書生每次做的似的——這不都是一樣的麽？也別說宰相府是老虎打盹了，這家夥，進進出出那麽多趟都看不見，千金大小姐的人身安全也跟鬧著玩兒似的——我看這老虎八成是死了。”

  沈慕容大笑起來：“人老太太的原話明明兒就兩句，說得還挺克製的，你別以為我沒看過原著。”

  “嗨，您得允許我進行適當地藝術加工嘛。”我一揮手，“再說我想起這話本，也覺得可氣；裏麵還寫著偷嚐禁果未婚先孕這樣的，我覺得其實跟**也差不多，這不等於誘拐哄騙麽？口口聲聲說著真愛的書生，這就是他媽的真愛？少他媽惡心人，那會兒還不比現代，現代都解放了，古時候可是封建社會啊，一女人沒結婚就懷孕不光是丟臉的問題，是要被浸豬籠的啊！名聲比命大在那會兒刻在所有人的基因裏，宰相府的女兒可能體麵一些，不用浸豬籠，宰相親自給女兒送壺毒酒，留個全屍吧。明明都知道後果，就是拿著女孩兒的命下注，還口口聲聲宣揚真愛？最後還無一例外都是大團圓結局，不管是宰相吃了悶虧把書生招過來當女婿，還是書生突然就走了狗屎運考上狀元再回來迎娶懷著身孕的千金——這都賊他媽惡心！我要是宰相，我腿都能給這混蛋玩意兒打折了！還想再在我麵前晃悠？全屍都不用留，打死了直接扔後山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