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就能理解他的處境了。

  雖然不能做到百分百地感同身受，但起碼，我知道他犧牲了什麽。

  縱然，大部分喜歡他的人都是可愛的，但誰也杜絕不了會有一些沒有界限感更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也喜歡他。他無法選擇把那些害群之馬剔除在外，即使他發聲引導，能聽的也隻是大多數善良而講理的人們，那些以愛之名不斷侵擾他空間的貨色依舊會我行我素——倘若他們講道理，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是啊。”他有些無力地笑了笑，“我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工作行程是可能會被泄露的，但我怎麽也沒想到，我自己出去旅個遊，都能暴露行蹤——我自認我全程都已經十分小心翼翼了。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正好遇見我，認了出來，還是從什麽途徑得到的我的住宿信息，總之那天我剛睡著，奔波了一天，很累，就聽到門被敲響。一開始隻是單純地敲門，我也睡得迷迷糊糊，以為是酒店客服，就問有什麽事？結果自從我問完之後，門外的人就更瘋狂了，開始哐哐地砸門，尖叫著喊我的名字。我明白過來的那一刻非常生氣，我不知道這些人想幹什麽；我覺得他們比狗仔還要瘋狂，起碼狗仔頂多也就在暗處偷拍，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上門；而他們，卻借著喜歡的名義，公然過來騷擾——這怎麽能稱得上是喜歡呢？這不過是自私罷了。”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到最後也沒有出門。我報了警，警察來之前他們就走了。來了一個有些年紀的老警察，看我一個男人報警，一開始還以為是惡勢力尋仇，或者仙人跳什麽，後來看監控，知道來的是幾個小女孩，身後也沒有同夥，他又以為是我的前女友。”他搖了搖頭，“他不能理解，如果不是前女友，無冤無仇地，怎麽會有人跟蹤我到這裏呢？後來前台幫忙查監控的工作人員幫他解釋了一下，說我是個演員，那些是幾個比較狂熱的粉絲。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哦，那挺正常，他年輕那會也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國民偶像，被一個狂熱的粉絲圍追堵截，傾家蕩產地去追星，最後粉絲父親都被自己女兒逼死了。我說我知道這件事，那個偶像也是我很尊敬的前輩。老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他也很喜歡他，讓我想開點，選擇了這一行，就注定要去麵對這些東西。”

  “但為什麽。”他眼神冷了冷，“為什麽連警察都覺得，半夜過來砸門的舉動，怎麽看都是門外的人對門裏的人抱有惡意，而他們居然還覺得，他們這是喜歡我？我所展露出來的無非是一個個角色，他們應該也是喜歡某個劇裏的角色。既然如此，那去看劇就好了，現實裏的我跟劇裏的角色又不是同一個人，來找我有什麽用？就算真的想見我，我也有發布會和見麵會，甚至還有晚會，在我工作的時候見我不好嗎？工作時候的我有講究的服裝，有化妝師跟妝，有燈光，有我精心準備的內容；而私下裏的我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我也常常懶得刮胡子，邋裏邋遢，怎麽舒適怎麽穿，完全不講究——為什麽非要追著這樣的我不放？他們是有什麽筋轉不過來嗎？”

  他難得在提及工作之外的方麵說這麽多話，但我卻不覺得意外，隻覺得他確實是被惹到了。倘若不是他良好的素養撐著，我估計他這會兒應該會罵人了。

  “這事兒壓根跟是不是明星、是不是粉絲沒關係。”我篤定地說，“但凡是個人，他就有自由享受自己私人空間的權利，別人也不能侵犯他的個人**，無論是從不當渠道查你的行程消息，還是直接上門砸門，這些都是違法的，都是侵犯公民個人權益的行為——他們隻不過就是僥幸覺得法不責眾，也覺得你們顧及聲譽，不會花大力氣跟他們計較，所以才敢這麽明目張膽，這麽不擇手段。這種行為跟喜歡一個人所以就去跟蹤他沒區別，現實生活裏的普通人也可能遇見，但普通人好做的多，要麽報警，讓警察叔叔教育對方，要麽就私下找人警告他一頓；但你們要做起來的話阻力就會很大，像你住酒店這段，能不能抓到人還不好說，抓到了他們一般也不聽，嘴上唯唯諾諾應著，之後該怎麽樣還怎麽樣——他們要是能聽進道理、能勸住的話，那個追國民偶像的粉絲也不至於眾叛親離，家破人亡——另一個就是，如果事情鬧大了，網上還有可能出現反麵聲音，比如說你擺架子，說你對粉絲冷酷，說其他明星都能見怎麽就你不行……這裏當然可能也有營銷號推波助瀾的原因，但有些人確實就是腦子有病——以前看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得，說永遠不要高估網民的素質，畢竟躲在鍵盤後麵，你就算想較真也抓不著。”

  沈慕容看了我一眼。

  “我看你一直不怎麽上網，還以為你不會太了解這些事情。”

  “嗨，我還真不太了解，但推己及人嘛，這群私生不就跟那種求而不得就去跟蹤人家的變態一樣嗎？這麽一想你也挺可憐的，常人有一個變態跟著就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黴了，你這得是過去上下五千年都沒落著好啊！”

  他終於被逗笑出來。

  “我也沒啥能安慰你的，隻能跟老警察一樣，勸一句，想開點。”我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以後該設保鏢設保鏢，說我們擺架子就讓他們說，這不就是在嫉妒嗎？脫粉更好，這樣的祖宗兒誰愛伺候誰伺候，理智的粉絲自然會看明白問題本質的。說到底這也不是我們的錯，錯的都是那群傻x；甭管大環境怎麽怎麽著，大環境有用的話要法律幹嘛？法律允許他們當變態？別太操心這些，也不用太憋著，人活一世嘛，誰稀罕慣著他們丫的？”

  可能是我罵的比較解氣，沈慕容肉眼可見地釋然了許多。

  “不過。”我話鋒一轉，“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倒是有個點要反駁。”

  “嗯？”

  “拜托你認清自己啊哥。”我嚴肅地說，“你這臉還能叫普普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