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辦婚宴還是先領證，雖然我覺得如今大多數男女都應該是先領了證再回家商議婚禮的事情，畢竟領證隻是兩個人的事，九塊錢，一個不是特別忙的時間，小兩口牽著手哼著歌就去辦了，婚禮卻是需要兩個家庭來共同商議和協調的，但我畢竟也沒多少參與經驗，隻看著我身邊幾個結了婚的小夥伴是這麽來的，所以到底先選哪一個，還是要看真正結婚的雙方。各家有各家的打算和側重，有的老人就覺得辦了喜酒才算是正式結婚，跟親戚們公開宣布比法律蓋章認定還管用，堅持著要先辦婚禮再領證，也都是很正常的心理。

  所以我更加迷惑不解。

  “說實在的，先辦婚宴再領證，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兒吧？”我看向賀涵，“而且婚宴上鬧得這麽不愉快，沒領證反而還沒那麽麻煩——為什麽說如果領了證就沒那麽多事了？”

  “沒領證，對小馬來說確實不麻煩，眼見著他爸已經進去了，隻要他腦子清醒點，往後也能好好過上自己的人生。”賀涵娓娓而談，“但對王奔來說，沒領證這事兒，卻實在是個天大的問題。”

  她突然停了下來，默不作聲地盯著我。

  我覺得這裏必定是有一個極其重大的關鍵線索，就像說書先生總是在充滿懸念的地方停頓一會兒，待聽眾的心都吊到最高的時候才揭曉答案，抖一個極響的包袱；因此我也沒想著催，隻靜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哎呀你這滿眼迷茫的表情，這小臉，像個團子一樣~”過了半晌，賀涵終於開口，卻是上手捏起我的臉來，“哦這軟乎乎的手感——你怎麽這麽可愛啊齊一冉？？”

  我愣了一下，隨後晃了晃腦袋，從她的魔爪下掙脫出來。

  “哈？？我以為你在設置懸念，還眼巴巴等了半天，結果你就為了個這？”我難以置信地皺起眉頭。

  “嗨，這不是，看到萌萌的東西就想上手rua一下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賀涵嘻嘻地又戳了我一下，這才心滿意足地重新回到正軌，“簡單來說，小馬這個證領不下來，王奔就當不上這個營銷總監。”

  眼見著她又有要停頓的意思，我冷漠地看著她：“你覺得我能憑一己之力把這其中的門道琢磨出來？你這跟‘因為1+1不等於3所以太陽東升西落’有什麽區別？”

  “好好好我不賣關子，別那麽著急嘛，嘮八卦這種事最忌諱心急，俗話說得好啊，心急吃不了熱豆……”

  “趕緊說！！”

  賀涵終於老老實實交代了出來。

  這個故事，怎麽說呢，內裏的邏輯聽著有些詭異，甚至還很容易盤不上來。盡量簡化地陳述的話，就是賀涵公司的營銷總監需要做到業績第一才能拿下來，不管公司領導層再有多少私心，每個月的業績總是不會說謊。總部那邊盯得很緊，不可能繞過一個沒什麽汙點的業績第一，去讓別人做這個位置；畢竟公司裏的副總位置才是專門留給空降關係戶的，倘若連營銷總監也隻擔了一個虛名，那公司裏的業務就沒人能擔得起來了。而之前提過，王奔雖然有點背景，卻始終被賀涵死死地壓了一頭，所以他若想要這個位子，就得把自己的業績先提上去。

  在這裏我提了一個問題:“但是，如果他按照之前的計劃，直接把你告了，你要是坐牢了，他不也就順其自然地成為第一了？”

  “這裏麵有另一個故事啊哈哈哈……”賀涵突然大笑起來，“解釋起來比較麻煩，總之你知道是總部那邊幫我擺平的就行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難怪，這種事兒，上頭不可能毫不知情，隻能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倘若真有人為此要挾著要鬧起來，上頭也自然會出麵壓下來。說白了，不光賀涵公司，放眼到他們整個企業，乃至於還能再往外擴到這個行業，真嚴絲合縫比量著規矩來看的話，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人是多麽幹淨的。就算王奔自恃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但企業這麽多年都沒有在這上麵出過亂子，就說明肯定是有應對方法的；再說了，真要鬧得大了，這個口子一開，企業裏的其他人見了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不說，王奔也不用想著還能安安穩穩地呆下去了；是，每個行業都有明麵上的競爭和暗地裏的排擠，但如果把排擠擺在明麵上，這個通過黨同伐異上位的人還明目張膽地進了領導層，獲得了更大的權力——那這公司真的就甭指望往後還能有新人敢來了。

  這樣一來，王奔主動來找賀涵的目的也就能說得通了——他想讓賀涵主動退出，也就能實現“在職員工業績第一”這個目的了。

  但賀涵能不能主動退出顯然是個未知數。他給的錢是不少，但這等於是買斷了賀涵這麽多年在公司裏的打拚，還包括她帶團隊的精力——她對手下這幫毛孩子一向非常上心；即使她能到其他公司裏東山再起，那也基本可以算是從頭再來——這一行跟別的行業不一樣的一點就在於此，她的收入是滾雪球式的，一旦完全清零，不說重新說服老客戶有多麻煩，就算老客戶們都願意跟著她去新公司，她的收入在相當一段時間也勢必趕不上如今；雖有樹挪死，人挪活的一說，但倘若一個人在一個環境裏本就如魚得水的話，想讓她離開，確實是件不太容易的意思。

  更何況賀涵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年。這個行業流動性巨大，三年也稱得上是老員工；倘若換一個地方，無論她之前有多少能力，此刻都要以萌新的身份重新做起；更不必說，賀涵已經二十七了，奔三的年紀，也斷然不可能再有過去那麽奮不顧身的拚搏精神，就算有心，也著實無力。與跳槽相比，留下來做個營銷總監，幾乎是個不需要考慮的選擇。

  至於公司裏有讓她厭惡的人——這點壓根就不值得放在一份工作選擇的考慮之內。這世上處處是奇葩，換一家公司也不見得就人人可愛。說起來，誰在公司裏還沒有個看不順眼的人呢？工作而已，又不求著相親相愛，溫和點的見了給個假笑，心情不好就權當沒看見——成年人嘛，麵兒上過得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