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賀涵還真的像模像樣地跟沈慕容討論了幾個問題，大概類似於各個行業之間有沒有通用的名單，比如所謂的動用私人勢力在業界內封殺某個仇家；雖然這種話聽起來像是網絡爽文看多了，但沈慕容依舊認真地以自己的了解進行了回答。也正因為此，才沒有人發現我剛剛的異常。

  “總之，在我見過的人裏，還沒有誰能夠真正算得上手眼通天。”沈慕容安慰道，“就算對方真的有勢力格外強大的後台，隻要你沒有什麽切實的把柄和汙點，他們也並不能直接把你的前路給斬斷。何況同行也都是競爭對手，不會排斥一個能給公司帶來更大收益的人，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那倘若她把副總跟王奔的事兒給捅出去——這樣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嗎？”我不著痕跡地插入進去，仿佛自己一直都在緊跟討論。

  不待沈慕容回答，賀涵就笑著看了我一眼：“妮兒，答應我，你可千萬不能寫宮鬥戲。”

  “……啊？”我懵了一下。

  “就比如說，宮裏有一個A娘娘，還有一個B娘娘；這A娘娘出於某種原因恨透了B娘娘，不僅是不想再看到她，甚至想置她於死地。”賀涵娓娓道來，“然後呢，這個A娘娘就通過某些途徑獲得了一包無色無味的毒藥，隻要下在對方的飲食裏，讓她吃下去，那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毒讓誰去下呢？是賄賂一個廚子，讓他把毒藥下到B娘娘的飯裏去，還是派自己貼身的宮女，讓她親自端一碗加了藥的湯膳過去？”

  我眨了眨眼，雖然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也確實被這個問題吸引過去：“不能派宮女吧，這樣意圖太明顯了，B娘娘也可能有所警惕，直接把湯倒了；所以，應該去賄賂廚子？”

  “所以說，你是真的不能寫宮鬥戲。”賀涵歎了口氣，“廚子送飯過來，B娘娘吃了，死了，那肯定還是要追究的，一查，查到他，他再一招，那不還是跟實名下毒一樣了麽？”

  “……那，那就派宮女？”我一頭霧水，“但派宮女不是更明顯嗎，查都不用查……所以到底應該選誰啊？？”

  “我也不知道。”賀涵著實非常氣人地聳了聳肩，“我要是知道的話，我就去寫宮鬥戲了。”

  我覺得我被她耍了。

  “但是——”她話鋒一轉，“時代發展和科技進步的好處就在這種時候體現出來了。古時候你要想下毒，總會兜兜轉轉查到你；當然現在下毒的話可能還是會被查的，還是請大家遵紀守法；但是，我不過是出於一個敬業守法的公民的正義之心，看不慣這種違反我們組織內部風紀，影響公司風氣的事情，以前出於被重重打壓的顧慮，導致我不敢發聲，但現在我可以離開公司了，也就能夠順手舉報一下。”

  “……那這跟時代發展和科技進步又有什麽關係？”我疑惑道，“古代不也有臣子上書舉報同行違法亂紀嗎？？”

  “但現在可以匿名啊。”賀涵大笑道，“隻要你做得稍微靈巧一些，就不會有人知道是你做的。”

  “……行吧，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我皺了皺眉頭，“你這聽著怎麽像是反派的發言？”

  “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賀涵有些憐憫地看著我，“隻是我們妮兒一直覺得我是個特別可愛又特別迷人的小女孩兒；但實際上，我是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沈慕容在一邊輕輕地笑了起來。

  “好啦，又快到午飯時間了，今兒您二位賞個光，留這兒再陪我嘮一會兒？自打王老爺子出院以後，我這兒耳邊一靜，還真覺得有些空空落落。”賀涵滿是留戀地摸了摸身下的床，“這麽清閑的日子，估計也是不多了。”

  看著她的神情，我驀然感到一陣心酸，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好啊。”

  話音剛落，房間裏就響起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

  “不好意思。”沈慕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又站了起來，“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他闊步離開了病房，隻留下一臉若有所思的賀涵和我。

  “沈總也得回去了是吧？”賀涵記了起來，“他這是在為回去的交接事務忙著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又不由得想起剛剛因戲生情的揣測，心裏像打翻了一碗酸辣粉一樣，“我怎麽可能知道他在忙什麽呢？”

  “嘖。”賀涵詫異地轉頭看向我，“你這個語氣，是在吃醋？？”

  “別別，我哪有什麽身份去吃醋啊。”我似笑非笑地回答，“我也不過是他眾多粉絲中的一個，還是沒什麽閃光點的一個。”

  “哪有啊，他那麽多粉絲，不也隻有你一個跟他住進了一間房子？”賀涵試圖緩和氣氛，“別的不說，就算你說他照顧你是因為他對身邊人都很好吧，那人家不還為了你在微博上指名道姓地發聲了？就這待遇，說是前無古人也不為過吧？”

  “他在微博上指名道姓過的也不隻我一個。”我知道自己此刻非常失控，但我還是無法控製住自己，“哪裏來的前無古人？”

  “怎麽回事兒啊小祖宗？”賀涵端坐起來，“你這話裏藏著事兒啊？怎麽了這是，跟我講講，我剛剛看著你倆不還挺好的嗎？你有什麽事得跟我說啊，別瞞著我。”

  “別說我了。”我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此刻翻湧著各種滋味的內心；但我的情緒已經失控，像個帶刺的刺蝟一樣，“你不也瞞了我很多事兒嗎？”

  賀涵愣在原地。

  ——我實在是非常討厭這一刻的我自己。

  就在這個尷尬的氣氛中，沈慕容回來了。

  “我恐怕不能在這兒陪你們吃飯了。”他看向我們，滿是歉意，“突然有點急事，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拿起了外套，看起來是真的很急。

  “冉冉。”他戴好口罩，回頭看向我，“你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家，好不好？”

  “不然呢，我走回去？”我聽著自己不過腦子的聲音。

  沈慕容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沒事兒沒事兒，您快去忙吧，等我叫個車送她回家。”賀涵出來打著圓場，“您路上慢點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