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迷茫地看了沈慕容一眼。

  “不是嗎？”他留意到我看過去的目光，笑著問道。

  是。簡直太他媽是了！

  跟他這段解釋相比，我覺得我剛剛那一長篇說的簡直都是一堆廢話；這堆廢話也包括了其後的各種峰回路轉、各種延伸出去的回憶……這些確實相關，但都不是事情的本質和主體；事實上，這件事情的本質，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是的是的！”我堅定地轉過頭去，看向賀涵，“涵姐這下明白了嘛？”

  “雖然我們剛剛還說了要把沈總當平常人來看，但我還是不得不說——沈總這概括形容能力比你高了不隻一個檔次吧齊一冉？？”賀涵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這還是個作家，好歹有點職業壁壘好嗎？”

  我覺得賀涵這麽簡單就接受了這個說法，可能不僅是因為沈慕容概括地好，還因為她沒法太光明正大地開他的玩笑找他的茬——他們終歸還沒有那麽熟；賀涵也如她自己所說，雖然也能跟沈慕容有說有笑，但心裏一直還是跟他隔著一層的。這也沒那麽難理解，正常人都不會這麽快地就跟一個陌生人推心置腹，尤其是年紀越大，警惕心就越強。上小學那會兒的愛恨可能就來自於我借了你一塊香香的橡皮和我沒有主動喊你一起跳皮筋，而如今，幾乎每個人都不會把自己的愛恨輕易托付出去，即使嘴上甜甜蜜蜜，心裏也可能隻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出戲。當然，這也不是隨著年紀長大就自然而然學會的技能，還是得經過許多事情，摔過許多跟頭，見過不少人心，最後才可能慢慢學會給自己設上厚重的心防，戴上合適的麵具——之所以用可能，是因為有些人向來是記吃不記打的；即使摔得頭破血流，等爬起來之後，也會心大地跟自己說隻是運氣不好，拍拍身上的土，就繼續蹦躂著往前趕路，並對下一個遇見的，看起來很是和善的人，繼續推心置腹。

  哦我沒有在批判別人。我隻是在批判我自己。

  我忘記我有沒有提過一句賀涵曾經說過的話。她說我這一生什麽都可以說是不順，但唯獨不能說自己運氣不好；她就沒見過比我運氣更好的人。畢竟，倘若我運氣稍微差一點，遇到幾個心黑到無以複加的惡人，以我這樣輕信於人的性子，早就被生吞活剝，骨頭都不剩下了。

  也許我的運氣確實無可挑剔。就算我一直都過得磕磕絆絆，現實生活裏總是趕不上末班車，出門不帶傘就必下雨，玩個遊戲都臉黑到抽一百張卡抽不到SSR，但隻遇見沈慕容這一件，就足夠填平我倒黴的負值，並直接把幸運值拉到高點——

  何況我過得也不算磕磕絆絆，在一個舉世公認難出稀有卡的遊戲中——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真實發生的段子，是那個遊戲背後的開發商老總，在聽到眾多玩家吐槽遊戲出卡概率太迷，簡直令人懷疑沒有稀有卡的情況下，老總決定親身下場，為自己家的遊戲背書，因此在一個公共直播的平台斥資買了一百張卡來抽……結果，喜聞樂見的，他一張SSR都沒有獲得。這件事似乎也加速了這個遊戲的改良，畢竟連自家老總的臉都打了，實在不是什麽好事——就連這個人神共憤的遊戲，我也以下場第一張就出了SSR而成為當時大學小圈子裏的傳奇，萌新如我還天真的以為這是遊戲裏類似於籠絡玩家人心的福利，但凡是個人都會有，直到和當時同樣的萌新好友們組隊時，她們驚呼，臥槽，你充了多少？？而不得不提的就是，這個遊戲又在當初盛極一時，於是後果就是之後我身邊但凡有點關係的好友都開始攢卡讓我代抽，不知道是不是抽卡概率改進的問題，亦或是我確實手氣好的令人發指，總之大部分的人都能獲得一個滿意的結局，漸漸的甚至就以訛傳訛，聲名遠播了出去，大概就是數學係裏有一個運氣極好的大佬，每次重大選擇前找他開下光必會有好事發生……這個遠播甚至播到哪裏了呢，還記得我和賀涵的相識嗎？是在跨校區的公共選修課上，因為她來得晚，所以與我坐在了一起，後來又出於友好和禮貌地加了微信；而加微信之後必然還是要進行一番客氣地寒暄，類似於啊你是哪個學院哪個專業的呀這種，於是在雙方交換了基本信息之後，賀涵，這個跟我不同專業，不同學院，甚至不同校區，從我那兒到她這兒開車都得半個小時的人，在聽到我的專業之後，試圖用一些我們雙方都共同了解的信息來增進感情，於是她順其自然地就提到了這個遊戲——“啊，我聽說你們那兒有個手氣特別好的大佬，似乎就是抽卡十連必出ssr，然後成績也好，是個學霸，而且隻要考前讓他押題就必中，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啊？是不是真的有這麽神，連我們這兒都傳開了？”我不知道我當時抽搐的嘴角有沒有讓她察覺到一絲不太尋常的氣息，但我還是微笑著告訴了她，“啊應該是以訛傳訛吧，哪有這麽神奇的大佬呀？或者可能就是以前的學長學姐，總之我是沒聽說過啦。”——不然呢？？我能怎麽說？？我能微笑著告訴她“其實那個人就是我啦”。不說當年的我臉皮還沒有現在這麽厚，當年的賀涵和現在倒很容易看出還是一樣的八卦，而且那邊又是她的主場，我毫不懷疑我在承認了這個人是自己之後她就會問出更多匪夷所思的問題並且直接把我當成一個招財貓或者有求必應屋一樣地供起來，順帶著招呼知道這個謠言的她的朋友們一並過來拜一拜……太可怕了，我實在承受不了這麽重的捧殺。

  再說，她口裏那麽神的那一位，也確實跟我不像啊！我抽卡確實手氣好一些，但我不是學霸啊！我也不過是個要在考前突擊的卑微學渣，靠著熬夜刷題和懊悔為什麽不好好聽講來度過考前時期，最後堪堪獲得一個還能看的成績……

  至於押題，我倒是也真的押對過幾次……行吧，似乎確實是每次都能押對，每次起碼能押中四五十分。但這，這也證明不了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