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涵說的每一句我都不得不認。事實上，雖然剛剛我信誓旦旦地說我看沈慕容看多了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那麽好看了，但這句話顯然是假的。不說之前我時常就被他某個眼神某個角度某個側臉某個身型而一下擊中，就算在剛剛，我差一點都沒法從他優越的唇形上挪開目光……當然，這個“看多了就覺得順眼了”的理論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也許我隻是看得還不夠多。

  就別拿追劇十年來說事了。屏幕上跟現實裏終歸是不一樣的。再者說，他換部戲就換個造型，連帶著連人物行為細節眼神都徹底換一遍，不待我達到“看得夠多”這個程度，這部戲就已經結束了，隻留我自己意猶未盡——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現實跟熒幕倒確實有幾分相似——都是在我還沒看夠的時候就散了場。

  我扯出一個無比乖巧的微笑，試圖萌混過關。

  沈慕容看了我一眼，忍俊不禁，

  “她剛剛在說自己書裏的吻戲格外清水，男女主親吻也僅限於額頭，之後想打一個比喻，但可能卡殼了，所以戛然而止；她走了會兒神，被你抓到了，你調侃她隻顧著我，她立刻去給你按摩，試圖增加好感，但卻在之後的彩虹屁上翻了車；於是你更加調侃她重色輕友，她不服氣，用理論和舉例來說明我們朝夕相處，早已分不出是不是美色。”他一氣不停地說完，又輕輕笑了一下，“所以，最開始的話題，還是她沒打完的那個比喻。”

  這一連串的梳理就像投下一個重磅炸彈，讓賀涵愣在原地，連剛剛想放下的手都忘記放下，卡在半空，如同時間靜止一樣。

  但也不能光說賀涵。旁邊試圖萌混過關的我，此刻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我們是在閑聊……吧？

  閑聊的精髓不就是隨便說說，過會兒就忘；話題也是講到哪兒算哪兒，中途換了就換了，無關緊要。

  我實在想不到，看起來一直參與度不高的沈慕容，居然能把當事人都幾乎要忘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複盤清楚，前因後果，一個不漏。

  “臥槽……不愧是沈總。”賀涵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之後肅然起敬，“我錯了。當齊一冉說因為您太親近，總覺得您就是她鄰家哥哥的時候，我還暗自讓自己謹記您是頂流，是明星，是演員；但您跟我們廝混久了，我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覺得您也不過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是我錯了，連這種細碎的細節您都能記著，沈總就是沈總，逾越不過去。”

  我在心裏暗暗給賀涵鼓起了掌——我總算明白為什麽那麽多業界大佬都能給她這個看著也沒什麽競爭力的小丫頭一點麵子，賀涵說話就是好聽，不光好聽，還好聽得不落俗套；修辭手法一套一套的，欲揚先抑用得格外嫻熟，再加上她真誠的表情，真的很難讓大佬抵觸。

  當然如果她跟我說這種話的時候，我一律都視為她在嘲諷——很難說當她對那些大佬發出讚美的時候心裏也真的是在讚美，如有必要，她也可以能滿臉友好和信任地對著一個背後給她捅過刀子的人，賀涵的話聽聽就好，永遠抱著三分不信總是沒錯的——不過眼下她對著沈慕容說出口，我倒還真難以分辨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她的話術確實讓我覺得有嘲諷氣息，但我知道她這會兒也確實跟我一樣，對沈慕容一鳴驚人的複盤能力感到吃驚——也許就是真假摻半？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不不，我就是尋常背台詞背的。”沈慕容卻真的無比真誠，“有時候拍一些比較長的場次，台詞很多，就倒逼著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記憶方法，就是說，先把因果關係捋清楚，做一個框架，然後再慢慢把細節填上去。……我覺得可能還是因為我比較笨，沒法特別快速地去記住東西，所以隻能借助這種小技巧……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兒，過獎了。冉冉說的沒錯，你也沒錯，我就是個普通人，頂多工作特殊些而已。我在這兒也就是冉冉的哥哥，你是冉冉的朋友，所以我們也是朋友，不用計較太多關係。”

  我也跟著點點頭：“我哥線上線下就是兩個人啊哈哈哈……”

  賀涵稍稍錯愕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過來，扭頭看向我：“行吧，沈總著實平易近人——不過，你剛剛到底是想打什麽比喻？”

  剛剛還興衝衝幫著沈慕容解釋的我突然就慫了下來——我是真的記不得我剛剛想打什麽比喻了。那會兒我應該確實有什麽絕妙的形容，但隨著我記起線下的吻戲，這形容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

  “男主親女主也就僅限於親額頭嘛哈哈哈……就像……”我大腦飛速旋轉，試圖再隨便想出一個形容，“就像……就像兄妹一樣啊，就，清清白白的那種……”

  哦我其實是想說像父女來著，父親親吻女兒的額頭，聽著就是一副溫馨又安心的場景；但後來我覺得情侶比喻成父女終歸是不好的……

  “所以你就比喻成了兄妹？？？”賀涵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滿臉都寫著“這孩子怕是傻了”，“那說來說去，你就是跟沈總本色出演就是了？？”

  我腦子宕機了。

  沈慕容也輕輕瞥了一眼過來。

  “哥你幫我解釋一下啊！！”我著實解釋不清，求助性地看向他，“明明是咱倆一塊兒參與的啊！！你別老讓我說！！我他媽，我說不明白了嗚嗚嗚嗚……”

  “好好好……”雖然知道我在假哭，但沈慕容果然還是招架不住，“冉冉算是本色出演了她自己，但實際上，她演的也不是真實的她，而是過去的，和前男友在一起生活時候的她；我就是扮了她前男友的角色，算是陪她實現一個夢……你若是不好理解的話，可以當成是一個大型的過家家。看過小朋友過家家嗎？經常就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用一些簡陋的道具，扮演爸爸媽媽，雖然沒有人拍，沒有鏡頭跟著，甚至沒有什麽劇本，但他們往往也能做得逼真又開心；而無論是過家家飾演爸爸媽媽，還是平常身份，他們都是很好的關係，彼此玩得也很好——我跟冉冉，大概也算是這種狀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