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始終也沒法責怪小馬。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他和豆豆也很像。”我閉上眼睛，揉了揉因為流淚而幹澀的眼皮，“我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可能也因為我忘了吧。我就是偶爾會想起豆豆，我連它最後一眼都沒有看見，它就那麽消失了，它一直都那麽聽話，那麽謹小慎微地活著……”

  我不能再說下去。我覺得我的淚又要湧上來。

  沈慕容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不想這些了。”他柔聲說道，“再哭眼睛都要腫了。”

  “嗯！不想啦！”我抽了張濕巾，仔仔細細地擦掉淚痕，又瞥了一眼沙發角落裏的豆豆，“從此以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豆豆！”

  豆豆沒什麽反應，連哼哼都懶得哼哼。

  “？怎麽了我現在說話都已經到被忽視的程度了嗎？”我佯裝受傷地捂住胸口。

  沈慕容回頭看了一眼，笑起來：“它都已經睡著了。”

  “那可惜了，它錯過了這麽重要的加冕儀式。”我一本正經地說，“這可是一項至高無上的榮譽！”

  “是呢教皇陛下，豆豆許是下午出去的時候太活潑了，折騰得太累，您姑且就原諒它這一回。”沈慕容轉過頭來，笑著說道，又瞄了一眼時間，“也確實不早了，陛下睡覺嗎？”

  “嗯……”我沉思了一會兒，“下午睡得有點多，還不是很困——你先退下吧，我再看會兒劇。”

  “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要熬得太晚。”他笑著站起身，想了想，沒有直接回房，而是拐進了旁邊的房間，不久後又拿了一個盒子出來，遞給我，“眼膜，敷一敷，能消腫。”

  “哇……這麽好的哥哥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瞬間轉換了角色，嘻嘻地吹著彩虹屁，“倘若回房的時候還能順便幫我關下燈，那真的是，此哥隻應天上有！”

  “……我還是老老實實呆在人間吧。”他平靜地看了我一眼，“關燈看電視和玩手機，都會影響視力，所以你不會有一個幫你關燈的哥哥了。”

  我充滿疑惑和審視地看向他。

  “哥你自己說，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端坐起來，仰頭看著他，“有時候吧，我覺得你特養生，早睡早起，每日鍛煉，日常捧著水杯，就差再泡兩片枸杞，就能直接跟步入中年的大叔有一拚了；但偏偏還有些時候，你又過得賊隨心所欲。火鍋不重辣都不行，冰可樂是標配，小油碟蘸起來眼都不帶眨一下的，仿佛中午吃根素炒小油菜都要用清水掠去油腥的不是你……”

  他輕輕笑了起來。

  “養生是習慣，倘若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到了熬夜第二天怎麽都補不回精神的時候，大概不用人催，就自己主動早睡早起多喝熱水了；吃菜過清水是職業習慣，這個沒辦法，各個行業都有各個行業的要求，我也隻是盡了一個演員的本分。”他甚至還又隨手接了一杯水，放在了我麵前，“但人生若是一直都隻能這麽戰戰兢兢，豈不是活得太沒意思？”

  “了解了，您這就是間歇性及時行樂，持續性修養身心。有您在前麵打著樣兒，我倒也不怎麽害怕三十歲來臨了。”我乖乖捧起那杯水——哭得也實在是有些口渴，“得了，那小的就不耽誤您修養身心了，在此恭送您入睡，晚安了您~”

  在我的目送下，沈慕容終於是回了房間。

  按我原來的打算，等他回了屋，洗了澡，關了燈，上了床，我就可以直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開關處，悄咪咪地就把燈給關了——我還是準備醞釀睡意的，但被這溫暖又明亮的燈光普照著，我覺得我今晚都甭想睡了——但無奈景衡苑的隔音是真他媽的好，他把門一關，我就愣是聽不到隔著不遠的房間裏的半點動靜，也就完全無法揣測他到底有沒有安穩上床，會不會又突然想起什麽事情，出來殺我一個回馬槍。

  我瞅了瞅旁邊的眼膜。

  不得不說，不管效果怎麽樣，這玩意兒貼到臉上的那一刻，你真的就會油然生出一股“老娘正在為著變美而努力”的莊重感；再加上它非常適合夏日的冰涼的觸感，讓我毫不猶豫地決定貪汙掉這一整盒。

  可能是遺傳了我媽的優良基因，我幾乎一直是不幹不油不長痘的健康肌。即使我向來懶得連洗麵奶都很少用，日常靠清水護膚，且擁有著時常就晝夜顛倒的混亂作息，因為白天常年在家睡覺的緣故連處處都在推的防曬都不怎麽用……卻也隻收獲了兩個種豆得豆的黑眼圈，其餘一概沒啥大問題，時常讓隔壁久病成醫的治痘專家賀涵捶胸頓足大呼黑幕……

  然而歲月不饒人，自從今年開始，不知是真的年紀到了，還是正好處在了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的人生低穀期，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臉也隱隱有了水土不服的痕跡。

  趕明兒還是要囤點麵膜啊……雖然這玩意兒我就沒有一次徹底用完過。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這次一定得把護膚正兒八經的重視起來，明天就立刻和小姐妹們取取經，看看最近有什麽值得種草和拔草的護膚產品；不需要年輕十歲，但起碼，我不能顯得比沈慕容還大啊！

  我暗自慶幸起沈慕容沒有走小鮮肉的路子。

  三十來歲還好說，即使他保養得好些而我敷衍些，走在路上被人認錯，也頂多是被認成弟弟和姐姐；但倘若他一直到五十歲都還是一張娃娃臉，而我早已在歲月的摧殘下誠實地換上了一張四十歲的標準麵龐——雖然我有時候會願意在口頭上占點便宜，但我依舊不願意在現實裏被人認成母子啊！

  當然，跟宋阿姨做姐妹聽起來也是挺好的……算了算了，還是不要有這種自甘墮落的想法。

  我自個兒胡思亂想了一陣，估摸著臉上的眼膜也到了時間，沈慕容也應該已經安穩入睡了，這才躡手躡腳地爬起來，踮著腳尖走過去，悄無聲息地這麽一摁——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隻剩電視熒光在其中一閃一閃。

  ——這才有了幾分製造睡意的氣氛嘛。

  帶著微光的黑暗，總能給人以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