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單洗了把臉，走出臥室。

  “沒睡好嗎？”正在給豆豆套牽引繩的沈慕容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轉身站起，“看著還不如睡前有精神。”

  睡得還算不錯；看起來沒精神的話，可能是因為腹瀉到差點虛脫，也可能是因為賀涵的一通八卦，還可能是因為醒來後突如其來的感慨，連帶著人也有些恍惚。

  “大概是睡多了。”我掩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又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是準備出去遛狗嘛哥，等我，我換身衣服。”

  不管怎麽說，睡上一大覺，確實會讓負麵情緒都消解掉大半。

  盡管睡前擔憂的事情，在如今看來也沒有絲毫進展——他瞞了我，我也瞞了他；我知道我們互相喜歡，但在一起的可能卻著實不大——但睡夠覺就是會有這麽神奇的效果，睡前覺得心酸苦澀，睡後覺得愛咋咋地，反正事兒就是這麽個事兒，光憑自己憋悶也一點用都沒有，不如照往常一般，輕鬆自在地相處著，真實的“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我突然記起沈慕容在先前說他有個悲觀的妹妹。哈，沒想到吧！妹妹睡了一覺就能樂觀起來。四小時前還是哀戚地“我怎麽隻剩下半杯水”，四小時之後，她就能興衝衝地高舉水杯，“看！爺還有半杯水！”

  夏日的太陽落得確實晚，地麵曬了一天，也還殘餘著熱氣，我覺得路麵應該還是有點燙爪的，不然可可樂樂也不會專挑草坪走；但豆豆倒不是很在意，四處撒著歡兒的上躥下跳，像自帶了免疫buff；估計它正處在人類幼童的年紀，初生牛犢不怕虎，對一切都無所畏懼，充滿了天然的好奇心。

  我看著這個傻豆，不禁又感慨萬千。我與沈慕容的相識是來源於宋阿姨，而我認識宋阿姨，就是因為這隻憨頭憨腦的狗子。原本宋阿姨想找人領養，隻是因為自己上了年紀，沒那麽多體力去同時照顧三隻，何況豆豆正值活躍期，精力著實旺盛；而我想領養一隻狗，隻是為了給自己悲涼又孤寂的生活找個精神寄托，順帶著紀念一下前男友家那隻與我關係甚好的小泰迪。但讓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宋阿姨的狗最後也都留在了自己身邊，甚至還附贈了一隻單身狗進門；而作為那隻單身狗，我著實也不算盡心關照過豆豆。來景衡苑的這兩個多月，我真正單獨照料豆豆的時間，也不過十幾天，其餘時間，我要麽就在閉關碼字，要麽就在住院休養；就算在家無事，也大都是沈慕容在照顧著它，一日三餐定時定點，清潔疫苗時時上心，抽空就下去遛一遛……相比起喂養隨意，全程散養的我，恐怕如果豆豆會說話的話，簡直就要跑到宋阿姨麵前控訴了。

  我果真不算是什麽好主人。

  沒事兒嗷小兄弟。我深情款款地看著蹦躂著正歡的豆豆，在心裏默默保證道，就算你哥哥回去工作了，你姐姐我也不會讓你的生活質量斷崖式下跌的，保證讓你繼續做一隻沒頭沒腦沒壓力的快樂傻狗。

  也許是我的眼神著實太深情，也或許是我一動不動盯著豆豆的時間實在太久，終於，連沈慕容都注意到了我這邊的動靜。

  “怎麽了？”他側頭問道，“豆豆太皮了嗎？”

  皮倒也沒有特別皮，但豆豆確實活躍地過分，人家都是人遛狗，到它這兒就是妥妥的狗遛人，一下樓就撒了丫子地拚命往前跑，我都不敢想象等它再長大一點我還能不能拉得住它；而可可樂樂年紀大了，早已失去了年輕時候的活力，每次下樓都隻像打卡散步一樣，曬曬太陽，看看風景，自然比不上豆豆的速度；但遛狗總是要一起遛的，於是我隻能努力拉住前方把自己當成了一顆出膛子彈的豆豆，才讓它勉強保持住了跟沈慕容手裏的可樂一樣的進程。

  “我隻是在跟它用念力對話，畢竟我直接跟它說估計它也聽不懂。”我憂心忡忡地看著豆豆，“這傻狗一點都沒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它能有什麽危機。”沈慕容笑了笑，又頓了一下，“哦……好像是應該去做絕育了。”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不過這個好像也算是個很大的坎兒。”我歎了一口氣，隻覺得狗生也不比人生順利，“我跟它說的是，你哥哥都要走了，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夠這麽規律的到點就喂你，抽空就帶你下樓曬曬太陽什麽的；你那心大的姐姐，常常一碼起字自己都顧不上吃飯，隻能等著她啥時候餓啥時候才記起喂你；更別提等她回過神來，想下去遛遛你的時候，估計都是夜幕深沉，連你都進入夢鄉好一陣子了。你這會兒倒還樂樂嗬嗬的，天天啥都不知道，唉，典型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等到真正失去你哥哥了，你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沈慕容靜靜聽完，忍不住笑道：“你這是隻替它感慨，還是連帶上了自己的那一份兒？”

  “那肯定是把我那一份兒也帶上了啊！”我更深地歎了一口氣，“一想到我哥就要走了，就感覺自己像個沒人管了的小朋友，以前睜眼就有飯吃，抬頭就有水喝，想打遊戲了有人陪著，看電影看哭了有人遞紙……以後啥都沒了，這麽大的房子，就孤零零剩我一個，哦還有一隻聽不懂人話的豆豆，我滿肚子的話就隻能跟它說，它可能也不會耐心聽著，可能聽兩句就自己跑到一邊兒去玩了……”

  我吸了吸鼻子。原來隻是鬧著玩，但說著說著，自己也不由得就跟著感傷起來。

  “怎麽說呢。”我聲音裏都帶了幾分委屈，“就連我最不喜歡的，你要我每天至少練半個小時的健身房，我現在都覺得它可愛起來了……哥你放心，就算你不在了，我也會自己監督自己，每天至少跑半個小時的步，保持體育鍛煉，保證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不會變成了一個小胖子……保證讓你還能認得出我……”

  我越說哭腔越重，到最後居然真的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就掉下來。

  不管是出於兄妹情誼，還是懷著喜歡之心，這麽多天的陪伴，終究還是有了極難割舍的感情。

  一想到他要走，我就難過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