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真的是越發明目張膽了。”他一臉無奈。

  “好看還不讓人說，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笑嘻嘻地回著，“再說我垂涎我哥的美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邊還是建議我哥自己提高一下習慣能力嗷~”

  “好了好了，說不過你，趕緊回你房間去！”他笑著擺擺手，又像是不經意地隨口問道，“你回去幹嘛？”

  我開始後悔我為什麽要在他問我是不是要午睡了的時候，叛逆地否定了他。

  總不能坦白地跟他講，“我得回去跟我的腦子商量點事”，聽起來像人格分裂一樣——雖然我一直這麽隱隱地懷疑自己——何況萬一他真的饒有興趣地再問一句“商量什麽”，那這個話題又沒完了——我覺得我所有的智商都已經在剛剛與他博弈時耗費光了，實在是不能再開一場新的拉鋸戰——智商這東西，也許就跟遊戲時的藍條一樣，需要隨著足夠的時間自行慢慢恢複。

  “我回去工作啊！”我終於想起了這個萬能借口，“剛剛編輯不是都來催稿了嘛？”

  沈慕容點了點頭，低下頭繼續看著自己的手機。

  他果然沒看出什麽不對。

  我心中暗自竊喜著自己如今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日益純熟，簡直已經到了睜眼說瞎話的地步，正欲開溜，就聽見他頭也沒抬地問道：“你工作不用電腦嗎？”

  “用啊。”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在下一秒就掃到了正丟在客廳茶幾上的筆記本和充電器，想必他也是看到了這個才問的——一個說要工作的人卻連電腦都不帶，宛若說著自己要去上陣殺敵的人連武器都沒拿——“……不過用手機也可以。公司正在大力推廣在手機寫作的app，說是隨時隨地碼字，可能是為了保證作者的留存率。我試試效果怎麽樣——畢竟我太懶了，不想把電腦搬來搬去。”

  我簡直都想給自己頒發一塊“臨場反應速度第一名”的獎牌了——看看，就這即時圓場的功力，巧妙地化尷尬於無形，不動聲色之間就地修複好自己造出來的bug……

  “你手機在這裏。”沈慕容淡淡瞥了一眼旁邊的餐桌。

  在這一刻，我終於記起了上大學選修編程時的焦頭爛額——您已修複好12個bug，新增50個bug——我沒想到，時隔多年，在我畢業都畢業了四五年的今天，我重新感受到了這份恐懼。

  我放棄了頑抗，繳械投降。

  “哦原來我還沒拿手機哦嗬嗬嗬……”我尷尬僵硬地笑著，僵硬地走到餐桌，僵硬地拿起手機，然後轉身，連沈慕容的反應都顧不上，頭也不回地逃離了案發現場。

  ——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修羅場！！！

  當我把臥室門關上時，我由衷生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分明就是你智商不夠，說謊都不會說。”我的大腦翹著二郎腿在一旁譏諷道。

  “……”我的心髒還在砰砰直跳，剛剛的緊張感還未徹底散去，也就懶得同它計較。

  “不過說起來，以你的戀愛腦，居然能在剛剛的局勢中跟沈慕容打個平手，也實在是不容易。”它變本加厲起來，“看來就算像他那麽穩重的人，也總有被自己的感情拖累理智的一天；不過也還好是因為這個，不然憑你的智商，可能連自己怎麽輸的都不知道。”

  “大哥，停一下，停一下。”我終於忍不住，“你知道無論你是抨擊我的智商還是抨擊我的戀愛腦，你都等於在變相說你自己吧？”

  它突然語塞。

  是的，我剛剛才犯過同樣的錯——類似於你的同桌對你笑嘻嘻地說“我同桌是豬。”，而你格外不服地反駁道“你同桌才是豬！”——人雖然大概率不會在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看別人犯錯顯然是得不到什麽深刻教訓的——還是得等自己撞上南牆，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不要人身攻擊了啊阿sir。”我繼續攤攤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何況我們本來就在同一具身體裏，是實打實的亙古不變的利益共同體——當然如果哪天我真的分裂出了別的人格，那這句話自動作廢。”

  它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反省自己。

  我倒了一杯水，站到窗前，看著窗外一片鬱鬱蔥蔥。

  “小區綠化真好啊。”它開口道，“在燕平的小區能有這麽大的綠化麵積，屬實是很難得的。”

  “是啊，畢竟房子貴，羊毛總是出在羊身上。”我輕輕喝了一口水，慢慢撫平著剛剛的驚惶，“隻是住在這裏的人，倒應該也不會十分在意價格，可能還是更注重生活質量吧。”

  “隻有當自己已經切實地擁有了某樣東西，才會說對它不在意。”

  “也不光是這樣。”我笑了笑，“當確定自己無法擁有某樣東西時，你便也不會去在意它了。”

  “比如？”

  “這裏的業主不在意景衡苑的價格，是因為他們有錢。”我舉了個例子，“而我也不在意景衡苑的價格，因為我知道，不管它是每平幾萬，十幾萬，或者是幾十萬，反正我都是買不起的。”

  “我以為你會說沈慕容。”

  “你以為我是三句話都不離心上人的高中生？”

  “高中生也挺好的。純粹，喜歡就是喜歡，看你的臉好看，看你的腿長，看你笑起來可愛，就是看上最原原本本的一個人，不用考慮其他任何亂七八糟的附加價值。我喜歡你，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倘若你也喜歡我，那我們就在一起。”

  “所以校園戀愛走到最後的都沒有多少。”我笑道，“人不能做一輩子的高中生。總要變俗的。”

  “傅城和辛悅不是很好嗎？”

  “所以我很擔心他們啊。”我搖了搖頭，“開頭越是轟轟烈烈，就越是容易蒙蔽了人的眼睛，等到回歸於平淡之後，落差勢必也會越大。就像海水漲得越高，底下的暗礁就越不容易惹人注目；但暗礁是不會移動的，海水卻總會退潮。沒有做好功課的船隻，便隻能在這兒擱淺和觸礁。”

  “你和他不是一直都很平淡麽？就隻是在正正常常地過日子——我覺得挺好的啊。”

  “不是隻有洶湧的，暴露在外的，聲勢浩大的，才算是轟轟烈烈。”我輕聲道，“他出現在我麵前，就已是最轟轟烈烈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