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當你處在糟糕境地的時候一定要往好處想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9:00      字數:2249
  小馬的分手提的很突然。

  說突然,其實也不盡然;在提分手之前的幾天,他就心事重重,鬱鬱寡歡,連話都少了很多。但我以為他隻是工作不順,在此之前也確實出現過這種情況——他總覺得回家跟我抱怨他的工作是在跟我傾瀉情緒垃圾,他不想讓我做一個垃圾桶,雖然我極力表示過沒關係,我完全可以跟他一起吐槽他的奇葩同事和客戶,但他還是覺得,不如兩個人一起看看恐怖電影或者打打喪屍遊戲來排遣壓力——於是我在那兩天嚐試安慰無果之後,也一如既往地開始邀請他打遊戲,專門做了許多他喜歡的菜。他的心情看起來確實好了一點,我以為,這次也跟以往一樣,慢慢就好起來了。

  我是在晚上工作的。就算是之後寫作漸入正軌,我依舊覺得晚上的安靜和人類生物鍾所帶來的深夜敏感度提升更有利於發揮。一般來說,我的一天在下午三點的時候開始,醒來洗漱一下,瀏覽當天的新聞和八卦,讀讀雜誌,看看視頻,然後就開始準備晚飯。小馬在六點左右到家,洗洗手就過來盛飯。吃完之後我們一起收拾飯桌,一起洗碗,然後一起看個電影,打個遊戲,追個劇;九點半之後我來到客廳開始工作,他可能會在旁邊陪著我自個兒玩一會兒,也可能回床上醞釀睡意,總之十二點前他就睡了,而我會一直工作到四點半——中間的時間包括放空發呆痛恨自己為什麽要選這一行和為書裏的故事傻笑和流淚,我當然不是一直在碼字,我如果能每天拿出七個小時來專心寫東西的話我早就成為文學大拿了,一個小時兩千字七個小時就是一萬四啊!每天保持這速度還不摻水的話我可能是直接把自己的大腦放在榨汁機裏往外榨字吧?詳情參見我在艾迪的陪伴下一個月出一本書的情形,那還隻是一個月,我覺得我的壽命已經得少個三年五載了——四點半之後我草草衝個澡,把自己扔上床,戴上眼罩就進入夢鄉。小馬可能會迷迷糊糊地翻過身來拍拍我以表晚安——或者早安。然後我一覺睡到下午三點——我知道我睡了十個多小時,寫作方麵不敢確定,在睡眠上,我可能確實天賦異稟。

  總之這是一般情況。當然還有不一般的情況,比如白天我和小馬計劃著出行,或者通宵去看夜場電影,再或者——他在晚飯時間突然開了一瓶紅酒。

  “哇哦——”我拖著長音,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你一般是不喝酒的對吧——要不提示我一下,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是什麽特殊節日。”他輕輕笑了笑,“這酒據說烈得很,但喝著卻酸甜柔和,像果酒一樣;常有男人用這種酒哄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但應該沒哪個男人會在喝酒之前跟小姑娘介紹一下,說注意了,這酒喝下去,你就隻能乖乖聽我的。”我端過來聞了聞,“謔,聞著是挺香——是我喜歡的那種香。”

  “我也覺得你會喜歡。”

  “但能把我灌醉的酒還是不多啊小兄弟。”我嘻嘻笑道,又小抿了一口,“也確實挺甜的,似乎沒多少度數……我還是懷疑酒吧裏那些一杯倒的酒,大概率是被下了藥——說起來你沒下藥吧?酒局常識,頭孢和酒精結合起來是會死人的。”

  “沒有,光這酒就夠把你灌醉了。”他舉起杯,胸有成竹地笑道,“打賭嗎?”

  “賭什麽?”我果然來了勁。

  “賭一滿杯酒能不能讓你睡過去。”他晃了晃杯子,“輸了的負責下一次大掃除。”

  我再次看了看酒瓶裏澄清又柔和的液體,怎麽看都覺得它人畜無害;再加上這個賭注著實是太誘人。

  “空調也要清理一遍。”我舉起杯子加碼。

  “成交。”

  我對他最後的印象就是他說完“成交”之後,跟我輕輕碰了杯,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叮”;他好像很喜歡這個聲音,也可能是很喜歡對麵的我,總之他一直含著笑意看著我。可能是酒精的問題,也可能是他最近睡得不好,我倒在桌子上的時候,覺得他的眼圈有些紅。

  我低估了這瓶酒的力量。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隨便質疑任何沒見過的東西。

  不,我說的當然不是一滿杯酒就把我放倒了這件事;我對這件事還是保持了半分不確定的,畢竟我也聽過相應的半真半假的例子——但總歸不是空穴來風。我低估的是,這瓶酒不光讓我迫不得已地迎來了提早的睡眠,還讓我在夕陽中醒來時,一臉茫然地迎來了空了一半的屋子。

  鑒於我的頭痛欲裂地像是被六個電鋸同時鋸著,我確實懷疑過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或者說我還在夢裏。

  直到我看見了枕邊留下的一封信。

  哦,一封信。夢裏是不會出現這種矯情的東西的。實不相瞞哪怕是如今二十七歲的我依舊沉迷於這種古老的通訊方式,我覺得它非常有儀式感,一筆一劃都是心意,這份心意要勝過手機和電腦上的所有二進製字符輸入輸出的信息。但大家普遍覺得它矯情,可能是由於這種通訊方式在曾經手機不發達的中學時期被用得過於泛濫,於是它也連帶著被貼上了一絲中二標簽;何況現代人確實很少拿筆,他們的手指記得更多的是敲擊鍵盤上的拚音而不是書寫到紙上的筆畫。

  至於為什麽夢裏不會出現這種矯情的東西,是因為小馬曾經笑著跟我說,寶寶你可別想了,做夢都不要想著我會給你寫信;我的字太醜了,我是不會給你任何機會讓你留下我的黑曆史的。

  但他終於還是給我寫信了。

  他說他實在是不想用線上的方法來通知我,也舍不得麵對麵地看著我哭,他一定是會心軟的……所以他選擇了這種方法。他說他最後把我抱上床的時候看了我很久,覺得我比以前更好看了……他說他把他所有需要的東西都帶走了,該打掃的也都打掃幹淨了,剩下的都留給我……

  他走了。

  忘記誰教導過我,當你處在一個糟糕境地的時候,一定要往好處想。

  往好處想,起碼他把空調清理了。

  我原先是不想哭的,但不知為何,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我捧著信,難以自抑地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