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閃回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8:59      字數:2261
  “怎麽了?”沈慕容似乎發現了我有些不對。

  眼前的黑暗也隻持續了那麽一秒,腦海中像是閃過什麽畫麵,隨後又迅速地消失不見。

  “沒事兒……”我疑惑地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猶豫地說,“不知咋回事,眼前突然就閃了一下……”

  “閃回嘛?”賀涵饒有興趣地插嘴道,“跟電視劇裏那樣,主角眼前一閃,過去的記憶就在腦子裏放了出來……”

  “這麽說起來,我的腦子剛剛好像也放了幾個畫麵。”我笑道。

  沈慕容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

  “誒,護工阿姨給我發消息了。”賀涵的手機響了一聲,“‘午飯到了,現在吃嗎‘……啊,媽的,光顧著聊天,忘記把保鏢大哥和護工阿姨喊回來了——我好像還沒有保鏢大哥的聯係方式?”

  “我們去樓下說一聲就好,順便幫阿姨拿午飯。”沈慕容騰得站了起來,又看向我,“走吧。”

  我看得出他是有話想說。

  我覺得賀涵應該也看得出來。

  “嗨,午飯也沒那麽多……嗯,不過多一個人也總是好拿一些,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她很快就露出一臉了然於心的姨母笑,估計是以為我們倆隻是一個走到哪兒一個跟到哪兒,像熱戀期的小情侶,恨不得朝朝暮暮黏在一起,上廁所都一起去……

  於是我頂著她欣慰又炙熱的目光,硬著頭皮,跟沈慕容走了出去。

  “你這不是等於直接跟賀涵挑明了‘我們倆就是要單獨出去說幾句話‘嘛?”出門之後,我心有餘悸地說,“賀涵和護工阿姨,加上保鏢大哥和樓上那家癱瘓小孩兒,就算再加上我們倆,一共也不過十二份,去一個人還不夠嘛?也得虧她現在怎麽看咱倆都不清不楚的,要是她真較起真來,瞞不下去,那怎麽辦嘛?”

  沈慕容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停下腳步,左右看了一眼,又嚴肅地看向我。

  “你有沒有想起什麽?”

  我一頭霧水。

  “我想起什麽……我應該想起什麽嗎?”我下意識又摸了摸後腦勺的那個包,它並不是很痛,除非使勁摁揉,才會有一絲絲壓痛感。

  沈慕容的表情顯然是沒有繃好——雖然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做出了掩飾,但我還是已經迅速捕捉到了,在我話音剛落的那一刻,他輕輕鬆了一口氣。

  “你不想……不想讓我記起來?”

  本來以為隻是發生了一場無關痛癢的意外,如今卻讓我越發疑惑起來。

  “……”他依舊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我答應過你,今晚就告訴你的。”

  “我怎麽確定那就是真相?”我往外側了一下,躲過了他的手。

  沈慕容的眼神暗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我騙過你嗎?”他問。

  “騙過。”我看著他的眼睛,回答道,“雖然你是為了不傷害我,但你確實騙過我;我不敢保證,你不會再騙我第二次。”

  沈慕容深吸了一口氣。

  “真相不一定總是好的。”他說。

  “但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何況它本來就是我的記憶。”我歎了口氣,“我以為,這個問題,在和艾迪吃飯的那天晚上,我們都已經說清楚了。”

  我原先倒從沒想過去糾結這個問題。沈慕容的態度一向很自然,說辭也合理,畢竟我是腦震蕩,還就失了那麽一小會兒的記憶,謹慎起見,先保持現狀,觀察一下情況,那也是應該的。倘若他今天沒有表現得這麽突兀,即使到了今晚,他告訴我,我就是喝了點假酒,自己心血來潮下去尬舞了一頓,結果穿著高跟鞋沒站穩,一頭撞倒在堅硬的桌腿上暈了過去,那我也就相信了——至於為什麽怕我再受刺激,可能是怕我覺得羞愧,也可能我撞的是古董架,古董架脆弱,晃了兩晃,於是架子上真真假假的古董就跟著我一同倒地,隻不過我的頭骨堅硬,隻讓我損失了一點記憶,而它們不得善終,從價值連城的瓷器杯具,碎成一地的瓷片悲劇。

  他要真這麽說了,我也是會信的。就算我發現我還是沒法把這段天衣無縫地塞回到我缺失的空白記憶裏,我也隻會覺得,我的腦子確實出了點問題,可能這塊兒就修不好了——修不好就修不好,反正我每天都在遺忘許多事情。

  年紀大了,就是很容易想得開。

  但年紀再大,有些事,我還是會鑽牛角尖。

  跟上次不同的是,上次他是欺瞞了我,但畢竟他也是顧著賀涵那一層,賀涵算主謀的話,他頂多也就是個共犯;而且我也隻是在心裏存著個疙瘩,他們做得確實都是為了我好,結果正義,我在意的不是這件事情本身,隻是他們太過於保護我,卻忘了我也是個有著獨立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我自然也想為自己病榻上的好友貢獻一份力。

  但這次,我在意的就是事情本身。

  我與沈慕容朝夕相處也快一個月了,不能說完全了解,但總結一下,我大概也能猜測出,他這次也是為了保護我。

  上一次保護我,是因為我最親近的閨蜜因為我而被人開了瓢。說句不好聽的,倘若是我一個普通粉絲——我有粉絲嗎?——一個普通讀者,因為看了我的書,恰巧對我頗有好感,結果聽到了對方對我的肆意詆毀和侮辱,聽不下去,於是上前攔阻,結果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後我的讀者住了院,嚴格來說他也是為我打抱不平的,為了我才住了院,但沈慕容一定會毫無顧忌地把這件事告訴我,並且還會親自帶著我去看望他;因為他知道,我依舊會非常感動,甚至也會有點自責,覺得自己讓對方承受了無妄之災,但這對我本身確實造不成任何傷害的,即使帶來一點負麵壓力,也壓根不值一提。

  倘若在婚紗店,是有像張連理一樣的腦殘粉絲與我對罵,然後罵不過我——這個我還是有自信的——惱羞成怒,最後把我推倒,讓我撞在了隨便哪裏,腦震蕩了,那沈慕容大可不必這麽緊張,坦然說出來即可,頂多我再不解氣,便和我同仇敵愾地再罵幾句。

  他知道,隻有至親帶來的苦痛,才能切實地傷害到我。

  而一個我從未踏足過的,燕平的婚紗店,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