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都是睡得昏昏沉沉的我，被沈慕容從店裏拎到後座上，開車回家。

  倘若有狗仔隊正好來拍，再配上醒目標題，那就是“某明星連續兩夜在同一間酒吧撿屍”，保證明兒的頭條位能預約上一個；而倘若是社會新聞的娛樂小編，就得寫“震驚！某富豪每到深夜就出現在這裏，原因居然是……”

  我覺得大家已經深諳各大媒體的標題套路了。

  當然跟昨晚的醉酒斷片不一樣，今晚我是個有著獨立行動能力的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於是在被沈慕容輕聲喚醒之後，我立刻從沙發上爬起來，跟艾迪道別，抓起手機就出了門——我今天總算是沒有忘記我的手機；緊接著，沈慕容嘀嘀兩聲開了鎖，我輕車熟路地爬上後座，扯過一旁的毯子，躺下就睡。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我覺得我甚至還可以續上剛剛做的那個夢。

  今天的夜還是有些涼的。

  沈慕容開得不快。盡管這會兒的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輛，但他還是盡量放慢了速度，怕驚醒了我——雖然到家也總要下車的。

  這點是他多慮了。我睡得很沉，哪怕他開出波音747的速度，我也不會有什麽感覺。

  說起來，我似乎從小就喜歡在車上睡覺。平穩移動或者搖晃的空間總能讓我迅速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但換個角度想一想，嬰兒也總是習慣在搖籃中入睡；即使沒有搖籃，哭鬧起來，大人也會選擇把嬰兒放在肩頭，搖一搖，拍一拍，也能讓難纏的小寶寶安靜下來。

  也許就像，人類在受到委屈和傷痛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躺在床上，蜷縮起來，如同胎兒在母親子宮裏的姿勢。可能都是從母體裏帶來的習慣吧，無論是搖籃還是蜷縮，都能給予人們安全感……

  車子穩穩停進了車庫裏。

  沈慕容正想著怎麽開口喚醒我的時候，卻從後視鏡裏看見，我自個兒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到家啦？”我迷迷糊糊地問。

  “到家了。”他笑著回道。

  興許是剛剛睡醒體溫較高，也興許是晝夜溫差依舊不小，下車之後，一陣微風徐徐吹來，還是讓我打了個激靈。

  “你都不困的嗎，哥哥？”我吸了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拍戲拍的，習慣了。”沈慕容抬頭看了眼黑黢黢的天。

  “拍戲也會拍到這麽晚嗎？”

  “是啊。戲裏也有夜景嘛。”他脫下牛仔外套，披在我身上，“有時候為了趕時間，一晚上會同時拍好幾場，每次換場地都得重新調控一遍，機器啊演員啊，萬一演員們狀態再不好，又得多來幾遍，拖著拖著，就到了後半夜。有一次拍到天色微亮了才收工，回去睡了四個小時，又開始趕第二天的行程。”

  “天哪……”我有些心疼，“雖然我以前也常熬夜，見過不少次天亮，但我還是能睡夠**個小時再起床的……”

  “為什麽熬夜？”

  “趕稿子啊……”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雖然我常跟人說是因為晚上安靜，有靈感，寫得快，但其實主要原因還是白天總是拖延……如果想著‘今晚早睡明天早起碼字‘的話，那明天即使早起了也一定會摸摸魚劃劃水，做做家務看看書，總之，隻要不碼字，什麽都特別有意思。所以與其把雄心壯誌拖到明天，不如就直接在睡前做完，長此以往，生物鍾也就慢慢顛倒了……”

  “但看你最近的作息時間還是挺正常的。”

  “啊，那應該是因為上個月趕新書，怕自己猝死了，就給自個兒定了極其嚴謹的作息時間，然後就習慣了……加上這個月每天你都拉著我健身，我想熬夜都沒法熬，沾上枕頭就能睡著。”我笑了起來，“說起來，這也算是我長年累月碼字形成的特殊能力吧。不管白天黑夜，清晨傍晚，都既可以是我的工作時間，也可以是我的睡眠時間。我的生物鍾，想正常就能正常，想顛倒也能顛倒，隻要能睡夠覺，對身體沒什麽太大影響……”

  走進樓裏之後，夜裏的涼意終於被隔絕在外。

  沒了風吹，外套上的清冽香氣緩緩把我包裹了起來。

  沈慕容摁下了電梯按鈕。

  “那我工作形成的特殊能力，和你的也差不多。”他笑道，“你是隨時都能睡著，我是隨地都能睡著——尤其是在飛機上。遮光板一拉，耳機和眼罩一帶，我可以從起飛，一直睡到目的地。”

  電梯在頂樓停下。我們又上了一層，終於算是到了家。

  “我有存你在飛機上的自拍。”換鞋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張在機場的——哦我記得那張機場圖特別出圈，許多人就是從那張圖開始喜歡你的！那張圖還做了我很長時間的手機屏保……就是我壞了的那部手機。裏麵還有許多你的照片啊哈哈哈哈都是我四處搜集來的……實在是可惜了。”

  可惜的當然不隻是沈慕容的照片。

  夜晚總是容易放大感性。

  我微微歎了一口氣，順勢陷進了旁邊的沙發裏。

  “沒有傳到雲端嗎？”沈慕容似乎看出了我的低落。

  “沒有啦哈哈哈哈因為東西太多了，雲端就5G內存，放不下，所以隻存在本地了……那部手機還跟了我挺多年的，勞苦功高。當時我喜歡裸機手感嘛，不喜歡帶手機殼，結果就摔得斑斑駁駁，掉了不少漆……但它一直很耐打，這麽多年我也隻換了兩次電池，還是跟新機一樣好用。”我囉裏囉嗦地說了一大堆，最後搖了搖頭，“誰知道那天一扔，就再也開不了機了。可能我平時真的對它太不上心了吧，總以為它永遠都能撐下去，不知道它已經忍耐到極限了，離開的時候都走得悄無聲息……這麽一說感覺自己好像個渣女啊哈哈哈哈……”

  沈慕容靜靜地聽著我說完。

  “如果隻是可惜我的照片的話，網上應該還是能找到的吧——不行我也可以直接給你，無水印高清原圖哦。”他安慰著我，“如果是可惜別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嗨……不可惜不可惜，真人都在我麵前了，要啥圖啊！”我打起精神來，“不過有一說一啊哥，你機場圖真的絕了，那張好像還是路人拍的，天哪，你彎眼一笑，不知道拉了多少人進坑！”

  沈慕容笑了起來。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