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我回答，艾迪坐直了身子，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圍城裏麵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沒想過要結婚啊哈哈哈哈不要擔心不要擔心……”

  “為什麽？”沈慕容看著我，眉頭微微蹙起。

  “結婚很麻煩啊……我從小就不擅長跟親戚打交道，婚後還得顧及男方的麵子，笑對各路七大姑八大姨；我也不想突然對著兩個陌生人喊爸媽，我覺得我有一對爸媽就夠了啊；再說生孩子也很疼，我不想生小孩，我喜歡好看的小孩子，蹣跚學步，小小一個，但大了就很煩，畢竟當年我也很煩我自己……”我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侃了一通，一轉頭，正好對上沈慕容的眼睛，“更何況，你是我哥哥，我怎麽著都得等你結婚了再說——你自己還不是到了現在都沒有結？不用說結婚，你連戀愛都沒有談！”

  沈慕容一臉仿佛被噎住的表情。

  “我一直在拍戲。”他深吸了一口氣，“這麽多年，幾乎都是無縫銜接，沒時間去談戀愛……”

  “你可以……”我想了一下，“公費戀愛嘛！搭戲的大花小花都那麽好看，就沒點發展空間什麽的嗎？誒我記得你以前拍過一部古裝，演的是男二，結果男一女一就因戲生情，這會兒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我突然頓了一下。

  “媽耶。”我肅然起敬，“我剛剛才意識到，你和他們都是活躍在各大平台和營銷號上的明星，是遙立於雲端之上，光芒萬丈，又觸不可及的；而你現在就坐在我身邊——天哪，我的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正常的粉絲這會兒是不是應該尖叫起來？？”

  “你都跟他睡了一個月了。”艾迪一臉地難以言表，“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得是多長的反射弧？”

  “不是睡了一個月，是一起住了一個月。”我嚴肅糾正道，“你說我可以，說我偶像，絕對不行。”

  沈慕容忍俊不禁。

  “你剛見我的時候也很激動。”他的目光越過我的頭頂，帶著笑意，像是在回憶什麽美好的事情，“常常就臉紅起來……但一起吃過一頓飯後就熟悉了許多，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尖叫倒確實沒有過，不過我也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招架正在尖叫的粉絲，我覺得我不至於讓她們這麽……這麽開心。”

  “自信點，哥哥，你就是這麽奪人心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其實也在內心瘋狂尖叫了，隻是怕嚇著你，又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矜持一點，冷靜一些——但我當時真的是激動到雙腿發軟手足無措！”

  沈慕容欲言又止。

  “你是因為跪在地上哭得太久才雙腿發軟的吧？”艾迪插話道，“我記得你新書裏是這麽寫的。”

  沈慕容附和著點點頭。

  我一時語塞。

  沈慕容剛剛回憶過去的恬淡神情讓我忽略了當時的一片狼藉——但我現在記起來了。我記起了我嚎啕大哭的那個傍晚，淩亂的頭發，暈染了一臉的妝容，失去知覺的雙腿，滿心的絕望和崩潰——而沈慕容就是在那個時候進來的。更不用提後麵還有賀涵蠻橫地一把把他推開，烏龍的救護車，再往後還有我摔壞了的手機……

  不管怎麽想，那都不算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尤其那還是第一次相遇。無論書裏還是熒幕裏，男女主的第一次見麵都是光鮮亮麗，萬眾矚目，從此對方發著光的身影就牢牢刻在了他或她的心中——由此可見，雖然我不知為何撞入了這麽瑪麗蘇的情節裏，但我拿的絕對不是女主的戲份。硬要給個身份的話，我就是男主誤打誤撞下結識的義妹，會在日後的情節推動中起到工具人的助攻作用，負責幫他和未來的女主製造誤會或者解除誤會……

  我躍躍欲試，覺得又能開一篇新的小說。

  “都有都有，二者都有。”我嘻嘻笑了笑，又豪邁起來，“至於老朋友——嗨，你老妹兒我自來熟，跟誰都能聊，百搭型小天才！主要還是你沒啥架子，比較親切，不然你要不愛搭理我，我也沒什麽辦法……不過我記得我看過跟你搭戲的龍套演員的發言，說你在片場也這樣，對每個人都很友好，不像某些耍大牌的連個正眼都不給，是真心把他們當做同事來相處的。”

  “這倒是沒錯……”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算什麽值得誇的優點啊，大家都是平等的，共同合作著去拍一部戲，當然要一起努力才能拍好……而且我也是從配角做過來的，知道有時候會不被尊重的心酸，所以會更加照顧大家一些。至於比較高冷的同行，確實有少部分不太好，但大多數應該也不是耍大牌，有的是真的很累，另外一些可能比較幸運，出道之後就是主角，所以不太了解配角的狀態……但大家的目標都一樣，都是希望能把戲拍好的……”

  看著他誠懇地說了這麽多，艾迪忍不住笑了起來。

  “許多人都說，沈總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大部分梗都接不住，也不會嫻熟地跟媒體談笑風生，整體的話都比較少，若有回答不上的問題，就抱歉地笑一笑，這麽多年下來也沒有長進，依舊不會圓滑地接梗——當然大家都沒有覺得沈總高冷，更多還是覺得你可愛。”艾迪揶揄道，“不過還有一個特征，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沈總一旦談到演戲相關，就如同開閘泄洪，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永遠都有話說，永遠都有心得；倘若說在被提問到日常的時候是0.5倍速的反應時間和說話速度，那被提問到工作時就是直接開了2倍速，從劇組到同行，從劇情到細節，在沈總眼中，全都有值得深究和誇獎的點——但何止采訪啊，就算是眼下在這兒盤的一個深夜茶話會，沈總說話也依舊精簡，但一談到演戲，又不自覺地多了起來。今天我可算是見識了，這天下還真有這麽反差萌的男人。”

  “萌……萌嗎？”沈慕容有些尷尬，“我覺得我挺成熟的吧……”

  艾迪和我不置可否。

  “不過，雖然我對同事都很友好，但冉冉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他補充道，“我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心裏就想到一句話。”

  “什麽話？”艾迪問道。

  我也好奇地看過去。

  沈慕容猶豫了一下。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