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通天河遇黿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8:59      字數:2308
  “還疼嗎?”我輕輕摸了摸賀涵裹得層層疊疊的繃帶。

  “嗨,早就不疼啦!”她信誓旦旦,“就是剪了一茬頭發,誒喲本來我頭發就不多,可把我心疼的。”

  王老爺子張了張嘴,正想著說點啥,賀涵立刻瞪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悻悻然拿了個橘子剝起來。

  “你覺得我是看不見嘛?”我歎了口氣,轉向王老爺子,“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叔。”

  王老爺子欲言又止。

  我回頭看了一眼賀涵:“您說您的,有我在,她不敢造次。”

  賀涵委委屈屈地別過頭去。

  “唉,這丫頭就是賊倔。”王老爺子搖搖頭,“這都多少天了,晚上還是得打一針止疼才睡得著——睡也睡不好,生怕壓著傷口。我老頭子就蹭壞點頭皮都疼得很,何況賀丫頭那個外傷標準。每天晚上都得被疼醒,怕打擾我睡覺,就讓護工陪著去走廊上呆著。那天我跟護工聊起來,護工說她每天晚上都疼得大把大把掉淚,還不敢哭出聲,生怕吵著別人。止疼也不能多打,打一針好不容易能迷糊上幾個小時,天一亮都要清創。您可能不知道清創有多疼,這麽跟您說吧,隔壁有個大小夥子天天嚎得跟殺豬一樣,那小夥子傷的還沒賀丫頭重——您可別聽她說不疼就是不疼了。”

  “我壓根也沒準備信她。”我擺了擺手,看向賀涵。

  “是還有那麽一點小疼……”賀涵嘻嘻笑起來,“但真的已經好多啦!你是不知道我縫針的時候,我的天,醫生說麻藥打太多可能傷腦子,我說那就少打一點,人關羽不還刮骨療毒嘛?就這一句話,可把我後悔死了。清理玻璃碴子的時候得把幹了的膿血劃開,臥槽我感覺醫生那哪是往外取玻璃碴兒啊,簡直就是在往外挖我腦仁!好不容易清理幹淨了玻璃碴兒,我哭得稀裏嘩啦,以為總算熬過來了,結果發現我還是太年輕,後麵兒疼得我哭都哭不出來。怎麽說呢,就像是電鋸驚魂裏那個反派在鋸我腦殼兒……”

  她說著說著我眼圈就紅了;當然她自個兒也沒好到哪兒去,也就臉上硬撐著笑容。

  “嗨,是有點疼。”她給自己找補道,“但還好沒傷到腦子,就有點輕微腦震蕩,問題不大。我可還指著我腦子賺錢呢,再說萬一失憶了認不出你,那你可不得傷心死了。”

  “還貧,還貧。”我隔著被子輕輕拍了下她的腿,“我這會兒都快傷心死了。”

  “那你看,我不告訴你是對的吧?還不是怕你傷心?”賀涵理直氣壯,“你之前都是人生低穀了,眼見著好一點,我可不想再把你拖下來。”

  “……你就會強詞奪理。”我冷哼一聲,“你咋不怕辛悅傷心?”

  “辛悅這不是瞞不住嘛,那我住院了,回不了家,她作為我室友肯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再說我住院也得帶點換洗衣服啥的,還得托她給送……”賀涵底氣不足地辯駁道。

  “那傅城呐??”

  “傅城是我沒忍住……告訴了他……”辛悅慫慫地說道。

  “你看,天地良心,這不關我事兒。”賀涵立刻攤攤手。

  “然後傅城又去告訴了沈慕容?”我看向傅城。

  傅城點了點頭。

  “那幾天賀涵真的挺慘的。”他解釋道,“那幫小孩兒有個家裏似乎有點錢,慣得很,給找了關係,酒吧那邊死活不給提供監控,導致了雖然賀涵怎麽看都是板上釘釘的受害者,但反而被倒打一耙。小孩兒又從網上買了水軍,顛倒黑白,說沈慕容粉絲毆打未成年人,引來一群腦殘粉在賀涵賬號下罵。賀涵那會兒還在重點觀察著呢,沒心沒力,我怕她再受什麽刺激,就想著找容哥幫幫忙,盡快把這事兒了了。”

  “其實沒必要。”賀涵臭屁地揮揮手,“就網上那些陰陽人,我一個能打一百個。”

  “但架不住不止一百個。”傅城看了她一眼,“容哥當時沒說什麽,就說了聲知道了,他會處理的。結果當天晚上就有律師過來了,細細了解了經過之後,沒出兩天就告訴我們對方請求和解。”

  “那律師小哥賊厲害!”賀涵激動地認同道,“還賊帥!”

  “是,似乎是從容哥自己公司法務部過來的。不光法務部,公關部也出動了。原先潑髒水的那些水軍一天之內都刪博道歉,屁都不敢再放一個。”傅城補充道,“之後又請了三個護工阿姨,輪班照顧賀涵,外聘了廚子專門做營養餐,賀涵想吃啥立刻有,不想吃啥就先備著;住院本來想找個清淨的單間,但單間滿了,退而求其次住了個雙人病房……”

  “雙人病房也挺好。”賀涵插嘴道,“要不我哪能認識王老爺子這位人民老藝術家呀?”

  一邊安靜旁觀突然被提到的王老爺子連連擺手:“別別,這裏麵可沒我的事兒。”

  “要是沒有您,我還不知道這熊孩子作了這麽大的事兒。”我笑道。

  “唉,老天注定的,誰也逃不了。”王老爺子拱了拱手。

  我若有所思。

  “嗨呀,你可別埋怨人家沈慕容了,我這麽好的生活條件可全都是沈總自掏腰包提供的。有一說一,沈總著實財大氣粗,特別靠譜!”賀涵話鋒一轉,興衝衝起來,“我真是無以為報,手上也就一個你能獻出去……”

  “停止你愚蠢的幻想。”我白了她一眼。

  “賀丫頭不講究。”王老爺子搖搖頭,“財大氣粗多難聽呐,人家那叫仗義疏財。”

  “得,我得拿個小本記下來。”賀涵比劃道,“又跟著您學了個新詞。我這腦子啊,它整天介跟數字兒打交道,真沒多少優美詞匯,實在是慚愧得很。不信您問問辛悅,我見她第一眼的時候,本來想誇她小巧可愛,您猜我說的啥?”

  “小鳥依人?”傅城忍不住插話道。

  “她說我短小精悍。”辛悅一臉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得,敢情您就是隨便找了個帶小字的詞兒?”王老爺子插科打諢道,引來一片笑聲。

  屋子裏重又熱鬧了起來。

  趁著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著話,我借口去回個電話,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我鬆了一口氣,鼻頭一酸,眼眶就濕潤起來。

  未曾想,正巧被跟出來的艾迪撞上。

  “她是怕你心裏自責。”她輕聲道。

  “我知道。我沒怪她,隻是覺得心酸。”我歎了口氣,“她永遠都想護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