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正嫻靜地給王老爺子削著蘋果——再誇一句，我的編輯著實動靜皆宜，靜如處子待嫁，動若流風回雪。

  我一邊跟王老爺子逗著悶兒，一邊安心等待著。

  一直等到安靜的病房外起了一陣喧囂。

  “喲，估計是隔壁床的小友回來了。”王老爺子往外望去。

  我隨即也站了起來。

  房門緊接著被推開。

  “哎喲非得推個輪椅，人還以為我腿腳不利索了呢……”熟悉的嗓門，著實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萬一再摔著，你腦漿都得出來。”另有一細聲細氣的女孩兒聲音。

  我眉毛一挑——這個聽著也耳熟。

  “你倆來得也太不是時候……做檢查做的我可太困了，隻想睡覺。”先前的嗓門打了個哈欠。

  輪椅軲轆軲轆地推了進來。

  “你還困嗎？”我笑眯眯地注視著輪椅上的人。

  她肉眼可見地打了個哆嗦。

  “不不不……我不困了。”賀涵滿眼驚恐，但嘴角還是衝著我努力揚起了一個僵硬的弧度。

  “來來賀丫頭，我給你介紹一下。”王老爺子從床上起身，熱心地張羅起來，“人家來了都有一會兒了，剛剛我還說你倆肯定能做朋友來著。這位是……誒喲，看我這記性。您叫齊——”

  王老爺子朝我看過來。

  “齊一冉。”我笑容滿麵。

  賀涵慫得一批。

  辛悅和傅城也慫得一批。

  三個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雞，像是課堂上搗亂被老師罰站的小朋友。

  不明真相的護工阿姨疑惑地看著他們。

  賀涵費勁地轉過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瞪了一眼辛悅。

  辛悅扭頭瞪了一眼傅城。

  傅城委屈巴巴：“不是我……我就跟容哥提過，我還叮囑了不讓他說……”

  “這麽說。”我眯起眼睛，“沈慕容也知道？”

  傅城一臉絕望地看向辛悅。

  辛悅不知所措地看向賀涵。

  賀涵放棄式地閉上了眼睛。

  縱然王老爺子心再大，也能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而王老爺子都能看出的異常，自然也逃不過我七竅玲瓏的編輯。

  “你們認識？”她在我身邊輕聲問道——但基於此時的病房安靜異常，掉根針兒都能聽得見，因此這個問題，也是拋給了所有人。

  賀涵深吸了一口氣，自己轉著輪椅，滿臉堆笑地走到我麵前，笑嘻嘻地拉起我的手，對著王老爺子說：“嗨，您不用介紹。我不是跟您說我這傷是為了朋友打抱不平惹上的嘛？她就是我那朋友！”

  “哦哦哦……那怪不得！這世界可太小了！”王老爺子鬆了口氣，“我說你倆給我的感覺怎麽就那麽像呢，這可不是嘛！小齊既然能讓你甘願出頭，想必自身也是個特好的孩子。”

  “這您可沒說錯，我們冉姐人特好！”

  賀涵滿嘴討好著回道，但始終沒敢正眼看我；原本試圖趁我不備偷偷瞄我一眼，卻不想我一直都在注視著她，正好跟我的目光撞到一起。

  我著實又好氣又好笑。

  “趕緊回床上，把腦袋放好了。”我瞪了她一眼。

  賀涵像得到特赦一樣，費勁地開始調轉輪椅。

  “你不是腿沒事兒嘛？”我疑惑道。

  賀涵恍然大悟，站起來走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坐好；護工阿姨細心地給她在背後墊上了兩個枕頭。

  眼見著辛悅和傅城依舊在角落裏手足無措，我歎了口氣。

  “我是能吃了你們還是怎麽著？杵那兒幹嘛，趕緊都找地兒坐好。”

  興許是我的語氣太凶，連王老爺子都顫顫巍巍地坐了回去。

  “不是，我沒說您……”我哭笑不得，“得了，您也坐著吧。站著怪累的。”

  艾迪在旁邊忍俊不禁：“爸？怎麽回事啊，我先前那麽催您您都非得站窗邊看樓下打架，這會兒怎麽人一撂話兒您就著急忙慌地回床上了？”

  “哎喲姐姐您可別笑話老爺子了，您看我們這邊不也都立刻悶聲聽話了嘛？”賀涵又開始躁動起來，“再說了，您那催促的時候實在太溫柔了，沒什麽威懾力……”

  “我不溫柔嗎？”我扭頭看過去。

  賀涵立刻噤了聲。

  辛悅和傅城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依舊不明所以的護工阿姨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得啦張姨，我這兒沒啥事了，還有這麽多人照顧著，您今兒早點下班吧。”賀涵吃力地扭頭衝護工阿姨揮揮手，“沒事兒啊，工錢照樣算您八個小時的，您也早點回家接孫子吧。”

  護工阿姨愉快地誒了一聲，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賀丫頭就是善良啊。”王老爺子由衷感慨道。

  我看了賀涵一眼。

  “我自己說，我自己說。”賀涵舉手求饒，“哪呀老爺子，我就是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丟人。要不是我這邊兩位朋友剛剛過來，我也就把他們連帶著一塊請出去了。”

  “我覺得您話沒說全。”王老爺子貧勁兒也上來了，“要不是我跟我閨女不好挪窩，您估計是想著一塊兒回避了。”

  “誒，您看您，幹嘛把話說出來~”倆人確實一唱一和，“沒轍嘛，少一個人也是少丟份兒臉。”

  這個空當兒，艾迪在旁邊已經默不作聲地切好了幾塊蜜瓜，待賀涵說完，站起身來給屋子裏每人分了一塊。

  “爸，安心吃瓜。”她把手裏最後一塊遞給老爺子。

  王老爺子沒聽出什麽，但辛悅一頓，差點被瓜籽嗆到。

  “慢點兒。”傅城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沒……沒事兒。”辛悅擺著手猛咳了幾下。

  傅城起身倒了一杯溫水，自己先抿了一下，試了試溫度，這才遞上去。

  辛悅接過來，一邊順著胸口，一邊慢慢喝了起來。

  我皺著眉頭看著這兩個人，又看了一眼床上毫無反應的賀涵。

  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想起很多事——一直往前追溯的話，要從宋阿姨帶我搬家那天說起。

  “我是不是還沒從我這邊介紹？”我在床邊坐下，“賀涵，我最鐵的閨蜜，艾迪應該知道，我提過，書裏也有她的原型；這是艾迪，我編輯——我也就是因為跟她打了個電話，才發現你在這兒的。”

  艾迪輕輕點點頭，估計她早已猜得**不離十。

  而一邊的賀涵則是恍然大悟。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她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我這邊兒就是這樣。”我笑眯眯地轉頭看著他們三個，“你們呢？”

  “啥？”賀涵沒有反應過來。

  我笑意更盛。

  “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