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拈符，左手青蔥玉指送至唇邊。

  “嘶——”

  一聲悶哼，兩道愈緊雲眉，皺了少女的桃花麵。黃符沾染朱紅，空白符麵上閃爍出一串繁複咒文。

  沒有一分懈怠，也沒有一絲慌迫。但見紅衣少女雙眸緊閉，口中念念有詞：眾生之母，聽我之召。紋生咒起，遁地無蹤！

  “蹤”字落音的瞬間，紅白兩色倏然從暗夜蒼茫中消失。全程可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二人成功借助土行低階靈符金蟬脫殼，逃離海寧縣的禁錮——地上的禁錮。

  因為出現在淩若眼前的，並非尋常黃土掩埋下的地底深處，而是頗為壯觀並且縱橫交織的地下坑道。

  見狀，少女嗟歎道，“就知道…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雖麵容如常，卻難掩語氣中的頹喪。

  “主人莫要如此作想，說不定這就是出路呢？”

  聽到小雪如此樂觀積極，淩若不願拂卻他的好意，便點點頭道，“既來之則安之，先往深處探探。”

  虛無幻境限製靈力施展，致使五感凝滯。如今身處地底，沒有日光和房舍參照，更是令人摸不到北。尤其是眼前這些錯綜複雜的坑道，根本不知通往何處。

  某個發怔走神兒的瞬間，回想起與師父大殺肮雅洞的時光。暴打粉麵小鼠，與誤入歧途的修士過招，當真是酣暢淋漓。若有如果，真想回到那段單純又簡單的時光裏。

  可惜現世不容她有一分矯情的機會，收斂情緒過後重新看向前方。

  麵對複雜，最好的方法便是化繁為簡。淩若本著一條道走到黑的原則，從始至終未曾更改方向。

  現在，卻不得不做出選擇了。

  不論出現幾條新的道路，始終堅定地走腳下那一條。又走了許久，不知不覺間眼前的道路像是忽然瘋長的水草，三條變成五條，五條又變七條、九條，甚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若不管不顧，走錯一步隨時可能送命，淩若不敢大意，必須步步為營。

  方才走了許久都未曾注意，地底本是漆黑一片，但行走起來卻毫不費力，甚至不需要用眼睛觀察四周變化。

  淩若恍然大悟！歸根到底，她是在借助對靈力的感知而行走。也就是說，海寧縣幻境的地底有靈力流動。

  難不成此處乃是維係幻境的靈源？

  新冒出的想法令少女又驚又喜，小小心髒不由七上八下砰砰直跳。一則是緊張，一則是糾結。

  再敏銳的直覺也無法預測未發生之事，沒想到僅為逃脫的無意之舉竟“幫”她打至敵軍內部，著實令人惶恐，此為緊張；在繼續前進和停駐之間難以抉擇，此為糾結。

  常言有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敵軍老窩必是危險至極，要做好隨時麵對敵人出現的風險。但換言之，危險盡頭便是真相所在。此地匯聚巨大靈源，二人可光明正大施展靈力而不被發現，這可比在地上時躡手躡腳要痛快得多。

  不及瞬息，紅衣少女周身靈波大震，但很快又歸於靜寂。

  施展感知之法，進入幻想空間。

  地底的昏暗與坑道之上匯集靈息產生的瑩亮產生明顯對比。然，淩若卻無法擁有“鬆一口氣”的喘息之機。

  幻想空間內，靈力流動清晰可見，卻非淩若期待效果。本以為可以借助靈息蹤跡斷定前行道路，然而那些錯綜交織的坑道也隻是變成深淺交錯的靈光罷了。

  無一例外，無甚差別，無法確認。

  “如此，可真讓人頭大。”

  原是剪水雙瞳，此刻變得黯淡無光。長長的眼簾，無力垂下。少女嘴一撇，頹喪裏帶著幾許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抬起胳膊胡亂比劃一番，最後落定一個方向，道：就這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