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人正是唐正一夥，他們原本想去陵山東南方向的白虎嶺，不料在中途遇到這件事。

  原本以為是土匪劫財，正想料理了繼續趕路。

  誰知道卻從他們的對話中得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遊擊隊就藏匿在深山裏，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這裏山多林密，如果派人進來圍剿，不但不會一勞永逸，反而會損兵折將。

  鬼子正忙著控製大城市和重要的鐵路和公路，自然沒有興致做這種事倍功半的事。

  但也並非沒有解決之道：如果仿效三國裏的陸遜陸伯言，來個火燒連營，那麽不管是唐正也好還是唐歪也好，統統了賬，沒有懸念。

  不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把屠殺放火當做家常便飯的侵略者，為什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唐正和身邊的人提起，大家也一直百思不解。

  雖然暫時沒事，但總是懸著一顆心。

  這也是唐正不敢把所有的軍事力量都放在山裏的原因。

  聽了土匪們的對話，他這才理解：鬼子之所以沒有放火燒山，不是因為他們想改作好人好事，而是在醞釀一個天大的陰謀。

  他們看上了那個叫秦家寨的地方，想在那裏修建一個武器庫。

  不但想存放一些常規武器，還要放一些細菌彈和毒氣彈。

  他們要的不僅僅是遊擊隊的性命，而是想把整個莫河地區變成一個可怕的死地，一個恐怖的修羅場。

  這些兩條腿的畜生，說人話的魔鬼！

  當然鬼子不在乎：死的又不是他們，汙染的又不是他們的土地。

  實在呆不下去，他們還可以坐飛機坐輪船回到他們的鬼島上去。

  更恐怖的是這些漢奸們的態度，明明知道一旦這個計劃付諸實施，這個地方就會變成無人區，仍然在不遺餘力的替他們的主子賣命。

  他們也不想想，一旦鼠疫彌漫開來，會區分誰是八路誰是漢奸，誰又是無辜百姓嗎？他以為自己真的能長了翅膀，飛到月球或者火星上去？

  想到這，他也不回答豺狗的問題，對孫亮說：“裝什麽大尾巴鷹？快去救人！”

  孫亮道：“還是先抓了這家夥，好好地審問吧！”

  唐正冷笑道：“你去救人！”隨即取出峨眉刺（彈藥不足能省就省），問了一句：“鬼子一共派了多少人過來？”

  豺狗冷笑道：“我有義務告訴你嗎?白癡——啊！”嘲諷地話剛剛說完，就覺得右肩膀一陣劇痛，一支峨眉刺從肩膀上拔出來。

  唐正推開幾步冷笑道：“豺狗是嗎？名不副實啊，速度這麽慢，改叫烏龜好啦！”

  豺狗捂著肩膀，一邊抽著冷氣一邊說：“突然襲擊算什麽好漢？”

  “我不是好漢，是獵人。

  這回你先進攻！”

  豺狗此時深受重傷，哪裏還能拿武器反攻？眼見唐正沒有進攻的意思，就移開

  手臂，準備包紮傷口。

  哪知道手剛剛移動，唐正身形再一次撲上，峨眉刺刺中他左肩。

  他兩個傷口血流如注，但雙手軟軟的垂了下來，再也無能為力。

  “說好了我先進攻的！”豺狗非常委屈地說。

  “你的手動了，隻不過沒有對我造成傷害，而我的反擊成功了而已。

  ”

  豺狗非常委屈，剛想說：“我隻是想包紮傷口啊。

  ”但隨即又想，兩個人是敵對關係，對人會給你反傷的機會嗎？除非他腦子進水了。

  公平？

  那玩意，自從自己把良心布施給一條餓了好幾天的野狗之後，就再也不相信了。

  自己帶著人綁票秦家二少爺的時候，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自己都不信的東西，憑什麽叫你的敵人相信？

  唐正依舊在問他：“告訴我，鬼子打算怎麽攻打秦家寨？”

  就在豺狗略微一猶豫的時候，左腿又多了個血洞，雖然他也想金雞獨立，保持一下英雄氣概，可是連受三處重傷，的確太難為他了。

  於是他毫無英雄形象的摔倒在地，當聽到那男人毫無節操的宣布輪到他先進攻的時候，他幾乎哭了：“虛偽，我要能進攻何必躺在地上？”

  這回他算明白了，對方不是在殺人，是在學習捉到老鼠的貓。

  他是在拿自己練習捉老鼠的本領。

  如果自己嘴硬下去，就會被他活活的耍死。

  眼見唐正已經在蓄力，他真的怕了，大喊：“我投降！”

  隻是已經太晚了，就在他嘴巴剛剛張開的時候，對方的峨眉刺已經在他右腿上刺了一個深深的血洞。

  “我都喊了投降了！”

  “你喊了我就信啊！”唐正一副“你白癡”的表情，“從你剛才對付秦家二少爺的手段上，就知道你這家夥凶殘成性，說出的話還沒有你釋放的那種氣體具有可信度。

  誰知道你不是在尋找機會暗算我？”

  豺狗咬牙切齒，“我也想暗算你啊，隻是我連站都站不起來，怎麽暗算？你為什麽不讓我把話說完？”

  “不好意思，那沒有營養的三個字我不相信。

  我隻相信一些實際的東西。

  對啦，你的代號叫豺狗，就證明你仍然有進攻能力，還是你先進攻——你還可以撕咬。

  別客氣，動手——哦不，動口吧。

  ”

  說著峨眉刺擺了一個防守的姿勢。

  “你應該沒少糟蹋女人吧？”

  豺狗大為吃驚，一句“你咋知道”差點就脫口而出，忽然想到：他說過你還可以撕咬，隻要我一張口，在他看來就意味著進攻。

  看著他峨眉刺的來路正對著自己襠部，明智地咬緊嘴唇。

  總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明明自己才是惡人，但這人遠比惡人還惡十倍。

  無比恐懼之下，突然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忽然想到：“不能吐，否則他又會認

  為我在攻擊。

  不但不能吐，就算嚇尿也不能在這裏，不能給他繼續進攻的理由。

  ”

  幹巴巴的“我投降”自然無法叫人信服，他突然變得非常明智，說了一句：“我們隻是過來探路的，太君的意思最好叫秦家寨的人也給皇軍辦事。

  ”

  “呸，你以為誰像你一樣孬種嗎？”

  剛剛被解救下來，又好容易才喘過這口氣的秦二少爺走了過來，鄙夷地說。

  豺狗不理會他，眼見唐正沒有繼續進攻，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了。

  相比那空洞的三個字，還是出賣自己主子的情報更加實惠。

  “如果他們拒絕，白虎嶺、野狼窩、黑瞎子溝、老鴉嶺的弟兄們就會三麵包抄，炮火開路，機槍掃射，把他們逼到公路附近。

  那裏有雷區，皇軍新近又增派了一個營，火力也夠。

  就地全殲這些拿著鳥銃的土獵戶。

  ”

  秦家寨不是土匪，隻是一百多戶獵戶組成的寨子。

  平時以打獵為生，並不做殺人越貨的事。

  隻是自從晚清以來，軍閥林立，兵匪難分，這才自發的組織起來，保家護寨。

  但這點火力，實在太嗬嗬噠。

  因此秦家才有一群人去南洋做生意，其中就有秦二少爺的父親。

  秦二少爺這次回來，就為的是把賺到的錢送給當家人他的大伯，購買些槍支，保護鄉親們。

  聽了這話，秦二少爺臉色煞白：“好歹毒的計劃！”

  豺狗沒有心思去回答他，注意力隻是集中在唐正手裏的峨眉刺上，“我知道的可都說了。

  ”

  “鬼子為什麽要去黑蛇寨搶糧？”

  “開鑿山洞建造武器庫需要許多民夫，他們也需要吃飯。

  ”

  唐正點了點頭，依舊保持防守動作，“你投降吧，八路軍優待俘虜。

  ”

  豺狗委屈的差點沒哭了，“大哥……哦不……長官，我剛才已經喊投降了！”

  “你剛才是喊了，可是沒有誠意。

  我想知道的你一點都不交代，紅口白牙的誰信你？記住啊，下次別等我問你，主動交代啊。

  ”

  “我都說了，真的沒有什麽隱瞞了。

  這回投降行不？”

  “你不會再找機會咬我們吧？”

  豺狗連忙搖頭，“不會，不會。

  我是真心投降的，再說我什麽都說了，就算回去皇軍……哦……鬼子也不會饒了我。

  求八路長官開恩，給我一條活路吧。

  ”

  “瞧你這點出息，”唐正鄙夷地說，“下次記住，要做人別做狗！”

  “長官教訓的是，我是走狗，我沒有出息，沒有出息。

  以後一定痛改前非。

  ”

  唐正這才吩咐給他包紮腿上的傷口，自己轉過頭來問秦二少爺：“這位兄弟怎麽稱呼？”

  二少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也是見過世麵的人，連忙過來鞠躬道謝，說道：“我叫秦越，在英國留學回來

  ，就隨著父親打理南洋的生意。

  回來探探親，就要本打算今天趕奔縣城坐火車，去廣州坐船回南洋的。

  誰知道沒出家門就遇到這事。

  多謝八路軍這位長官搭救，如不嫌棄，請去秦家寨喝一杯水酒。

  叫在家聊表謝意。

  ”

  鬼子對秦家寨虎視眈眈，大敵當前，秦二少爺已經無法馬上甩袖子就走了，必須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訴秦家寨當家人自己的大伯父秦自立。

  他知道八路軍與鬼子勢不兩立，大家立場一致，因此也就盛情邀請起來。

  唐正也正好打算勸秦家寨和遊擊隊一起抗日，自然也沒有推辭的道理，因此說了一句：“久慕秦自立寨主大名，正要前去拜訪。

  ”

  由於接受了豺狗的投降，回去的時候不免多了一個累贅。

  用長杆和藤條做了一個擔架，叫他躺在擔架上，自然不能麻煩女生來抬，唐正和孫亮隻能責無旁貸的擔負起這個“光榮的”任務。

  孫亮恨恨地看了看豺狗，咬牙切齒道：“你不是很能嗎，為什麽不寧死不屈？”

  豺狗明白她的意思，隻要自己稍微“硬氣”一把，他就不用抬擔架了。

  隻是，如果自己能硬的起來的話，何必投降鬼子做漢奸？哪裏敢回答他的問題，裝作昏厥，一動不動。

  這時候，李紅華突然來到唐正跟前，低聲說：“對不起，營長。

  剛才給你丟人了。

  ”

  “怎麽啦？你布置炸彈，炸死了幾個漢奸，這很好啊。

  ”

  “不是這個，剛才那個殺手到樹後看到了我，我害怕了。

  就對他笑了笑，還問他想不想……那個……女人，又主動給他擦了擦脖子的汗水。

  ”

  “然後呢。

  ”

  “我忘記了，毛巾裏還裹著椅子刀片，不小心把他喉嚨割斷了。

  ”

  唐正沒好氣的說：“得了便宜賣乖！”

  “不是啦，”李紅花壓低聲音說，“你別跟梁坤大哥說啊。

  他知道我居然給土匪笑，會瞧不起我的。

  你知道了，男人的心眼其實很小的。

  ”

  唐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和梁大哥……”

  李紅花羞得滿臉通紅，“營長，求求你給我保密好嗎？”

  唐正心裏好笑，戀愛中的女孩往往患得患失。

  不過剛才為了殺敵，兵不厭詐，這也算不得什麽。

  於是低聲說：“我不會和他說的。

  ”

  李紅花這才高興起來，忽然想起一件事：“唐大哥，剛才我們圍住豺狗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先勸降再審問？為什麽審問完了才叫他投降？”

  唐正低聲說：“你傻呀，一個懂得那麽殘忍的殺人手段的人，你以為他會心甘情願投降？就算迫於形勢，舉起了手。

  誰知道他會不會背後搗鬼？我們是優待俘虜的，又不能刑訊逼供，隻能加倍小心他的報複。

  把一個定時炸彈

  放在身邊，你會安心？”

  “你剛才不是刺了他四下嗎？”

  “性質不一樣啊，那時候他沒有宣布投降，大家是在生死搏鬥啊，自然要最大可能的消耗敵人的戰鬥力。

  最後他打不過了，又怕死，主動交代出來的。

  看在他有誠意的份上，我最後才講出我們的政策的。

  他聽了我的勸降，也沒有抵抗。

  我又叫人給他包紮傷口，大家皆大歡喜。

  是不是啊？這幾下隻能在搏鬥中使，不能再敵人投降後使。

  性質不同。

  ”

  李紅花這才明白他搶攻以後一直在喊該你啦的含義，那時候真的是在戰鬥啊。

  至於那土匪中間沒有主動交代情報隻會紅口白牙喊空洞的“我投降”——一點誠意也沒有，忽悠誰呢？

  看來自己對敵鬥爭的經驗還是少啊，應該繼續改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