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是進縣城來打探消息，哪知道忙了一頓，捅了天大的簍子，消息卻一點兒也沒有打探著。還要帶著這個嘴炮一起走，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如果這是在安全的地方，唐正真想把這個嘴炮拎起來狠狠的揍一頓。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暴露，還是先想法離開縣城的好。

  於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學生帶著一個麻風病人老師，在大街之上急慌急匆匆的路。過路的偽警察和豆包隊的便衣，雖然也滿是懷疑的看了他們一眼。但他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抓捕那個行刺張老爺的那個老頭兒和那個麻子老太婆。任務沒有完成之前，誰也沒心思節外生枝。

  正在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就聽身邊有人問他：“你們兩個學生不在學校好好念書，跑出來幹啥呀？”

  唐正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名叫“保寧堂”的醫館門口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唐正回答道：“我的先生得了麻風，需要出城找神醫張治療。”

  那個老者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醫者父母心，天下的醫生都是一樣的。何必去找神醫張？小朋友你等得起，隻怕你的老師也等不起啊。”

  唐正猶豫了一下，那個老者又說道：“城裏馬上就要戒嚴了，就算你們想出城也出不去啊。如果新的這老朽，不妨來小號試一試，如何？”

  就這麽背著一個人出城也確實不現實，而且兩個人的學生裝還漏洞百出，能騙得了一時，時間長了有可能露餡兒。

  唐正想了想，就帶著沈小郭背著那人一起進了保寧堂。他們他們剛一進屋，我們便已關了起來，還在裏麵上了鎖。

  這回可能真的要決一死戰了，他正心裏想著，緩緩地把那人放在旁邊的靠椅上。他的手按向了腰間，負責盤查的二鬼子，雖然敷衍了事，但帶一把槍混進城來顯然不是很現實。唐正此時隨身的，除了那枚葫蘆手雷，就隻有一把獠牙刺，一條奪命金索，和白寶囊裏的防狼弩。

  沈小果也把手探向了隨身攜帶的竹筒。那個竹筒看起來是裝水用的，其實裏麵放著一條五步蛇，這是她必要時保命用的。

  從醫館的裏間，突然出來一夥人。那個花魁酒館的美豔老板娘以及她手下的幾名夥計赫然在內。

  那個老板娘指著唐正大聲痛罵起來，“該死的，你在哪裏惹禍不成，非要在老娘的酒館裏殺人。害得二鬼子把老娘的酒館翻了一個個兒，幾萬塊現大洋都打了水漂。你賠我，你賠我。”

  唐正大吃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的陪笑說：“這位老板娘你認錯人了吧？我也隻是個學生耶！連雞都沒有殺過，怎麽會殺人呢？”

  老板娘眼睛一瞪，“你這小騙子，化化妝騙騙妹子也就罷了，少跟老娘打馬虎眼。你說你是學生，好啊！我問你：你在哪個學校讀書？幾

  年幾班的叫什麽名字？”

  唐正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就在稍微一愣的時候，那個老板娘又在說話了。

  “你以為你換了馬甲，老娘就不認識你了嗎？衣服換啦。你的眼神兒沒換，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更加沒換。不過你運氣很好啊！連山城那邊的幾個特務都想招攬你。”

  唐正大吃一驚，一句話“你怎麽知道”脫口而出，說完了也後悔了。分明是不打自招。告訴他做下這一切事情的就是自己了。萬一他們要是漢奸特務，這可就糟啦！

  他的手已經握住了獠牙刺的柄，“就是我啦，你怎麽樣？是不是要把我送給二鬼子請賞啊？”

  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帶著一個醉鬼想要安全逃離萬萬不可能，為今之計，隻有出其不意治住他們中間的首腦之人，以此為要挾，方可有一線生機。

  沈小國的竹筒已對準了剛才招他進來的那個老者，隻要唐正一出手，他就會立馬放蛇攻他們一個出其不意。就算這幾個人出手再快，也抵不住這蛇的暗算。

  哪知道這個老板娘反而輕蔑的笑道：“如果老娘真的是漢奸，你一進酒館，早已曝光了。還容得你插科打諢扮小醜，又趁機給那老漢奸割了一刀。又怎會幫助你派人在外麵打槍，把二鬼子們引走？又怎麽會把那嘴炮偽裝，讓你有機會救走？”

  聽到她先前說的話，唐正暗自吃驚：“我還以為我的化妝天衣無縫，原來一進門就已露出了破綻。這個老板娘不是省油的燈，需要小心防備。”

  後來又聽她說，幫助自己引開二鬼子，偽裝那嘴炮。這才想到，就在自己糾結無法救出那嘴炮的時候，外麵突然響起了槍聲。還有，熱水泡，不知什麽時候被人運了出去扔在地上。自己一直納悶兒，原來都是這老板娘指使人幹的。

  他們既然這麽幫助我，那麽一定就不是漢奸。

  於是他問道：“在下莫各莊獵戶唐正，被鬼子害的家破人亡，敢來縣城，就是要要殺鬼子報仇。多謝老板娘仗義相助，容當後報。”

  老板娘也非常江湖的抱了抱拳，“闖蕩江湖義氣為先，堂兄弟客氣啦！聽說莫各莊有一夥土匪，冒充八路名號，其匪首也叫唐正。不知道和閣下有什麽關係？”

  我還以為自己是小打小鬧，對原來自己的大名就連縣城的人也知道了。既然已經暴露，再不承認也沒有什麽意思。

  於是他直言不諱的說：“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個匪首就是區區在下，唐正。但不知老板娘是哪條道上的，姓蔣，姓汪，還是姓共？”

  老板娘冷冷的說：“姓蔣的你已經見過了，何必再問我。”

  “那閣下就是姓汪咯？”

  “姓王的都在憲兵隊和豆包兒隊，在這哪裏有？”

  “原來幾位姓共啊，失敬失敬！”

  老板娘仿佛是這一

  夥兒人的首腦，一直是他在說，而旁邊的人在一旁監視。她仍然麵無表情。

  那女人眼見對方已識破他的來曆，便收起來江湖習氣，嚴肅的說：“我叫劉曉彤，是莫陵縣地下黨的負責人。這幾位是分管各片根據地的領導。”

  哦，這才是真正的八路。

  唐正聽了這話心裏有些激動，做了這麽久的散兵遊勇，終於見到組織啦。於是他抱拳道：“久仰共產黨堅決抗戰之壯舉，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劉曉彤以及其他人都對他客氣幾句，互相說了幾句一致對外的話。

  寒暄過後，劉曉彤就轉入了正題：“今日請唐大當家來，有一事不明，當麵請教。”雖然說著請教，但語氣逐漸嚴厲。

  唐正隱隱猜到她要說什麽，好在自己這段時間所作所為，問心無愧。於是就說：“隻要是我所知道的，一定坦誠相告。”

  “大當家不是黨員吧？”

  “不錯。”這倒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唐政所限直言不諱。“我做過農民做過獵戶。還被遭殃軍抓過壯丁，後來又入夥黑蛇寨當了大當家，什麽都幹過，就是沒有真正的幹過八路。我倒是想入黨，可惜就是無緣識荊啊。”

  “所以大當家才冒充八路組建遊擊隊咯？”

  唐正一臉尷尬：“當初無緣識荊，又久仰貴軍之名，所以才按貴軍建製，打造了一支遊擊隊。雖是冒充，但做的都是打鬼子鋤漢奸的好事。此事容不得唐某胡編濫造，劉領導若能下鄉調查，便知究竟。”

  劉曉彤向旁邊揮揮手，有一個貨機模樣的人捧來了一大摞資料。

  “我派去調查的人都被你排擠啦，還調查什麽？”

  唐正睜大了眼睛，“那個呂各莊的焦領導，是你的人？”

  劉曉彤嚴肅的點點頭，“小焦可是燕大的高材生啊！為了支持莫陵縣的抗戰工作，才被上級分配到這裏。聽說你們隨時土匪出身，卻殺死大漢奸莫老太爺，分田地。組建民兵，對抗櫃子漢奸，做了不少好事兒。因此才派我們就你學問最高的人去聯絡你們，哪知道閣下不但不領情。反而分裂革命力量，擁兵自重，拒絕接受黨的領導。現在就請你給個說法吧？”

  那個焦真其實年紀並不太大，還沒有超過二十四歲吧。以這位劉領導的歲數，稱呼他一聲“小焦”，倒也合適。

  不用問，這一摞子紙，就是焦真交上來的黑材料兒吧。

  想到那個焦真，唐正就一肚子反感。倒不是反感他在信仰，而是反感他那迂腐死板、不認真調查研究就一刀切的工作作風。

  呂各莊的事，他問心無愧。倒也不怕焦真上級的追究，於是他枯井不波的說：“如果你們相信的焦領導所說的話，又何必過來問我。”

  “小焦學問是有了，就是缺乏鍛煉。就是不怎麽相信他的一麵之詞，這才請你來調查真相。”

  這事兒唐正道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於是就把和焦真之間的衝突一五一十如實陳述。說到膠針如何不顧忌呂各莊實際情況，照本宣科發動群眾惹得大家冷場，又不顧實際證據，宣判漢奸地主呂俊無罪，最終糾結於這些土匪轉變過來的軍人的身份，強迫他們解甲歸田。又說到自己為了這些剛剛轉變的土匪又走了回頭路，不得不跟他們一起撤離進行約束。

  說完之後，對劉曉彤說：“這就是我們衝突的前前後後，我反對的不是黨，也不是八路。而是像焦領導這樣不顧實際情況一刀切的工作作風。這不利於以後的抗戰工作。我問心無愧。這事如何處理？請劉領導給個說法吧。”

  劉曉彤盯著他，麵無表情的說：“如果我相信焦真，按照他給我的資料上報給上級，你會怎麽樣？去投奔山城那麵嗎？”

  唐正怒道：“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遭殃軍，我沒有興趣。如果這裏的真理無法解決我的實際疑惑，那麽我願意笑話當年的唐僧西天取經，帶著隊伍到延安去。拜見真佛，追求真理。哪怕最後隻剩下一個人、兩個人，也在所不惜。”

  劉曉彤非常嚴肅的說：“唐正同誌，雖然我不能馬上給你一個接近真理的結論，但我會根據你反映的情況認真調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實踐出真理。如果你信的著我，就請回莫各莊繼續主持工作，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聽了她這話，唐正心裏暖烘烘的。保證道：“請組織放心，我一定做好莫各莊地區的反掃蕩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