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們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紙匠鋪的幾個小夥計慌忙將窗戶上了擋板，掛上“盤點賬目，停業一天”的標記。隨即又把門窗反鎖，裏麵上閂。

  唐正這才知道，這裏是他們的一個秘密的聯絡點。本來他文化低，對於“軍統”是何物一無所知，但這一路上，體內紅珠就為他腦補這個單位的由來（全稱以及由來可以百度得到，不必重複）。

  知道這是隸屬山城陪都方麵的一個特務組織，其職能有兩個，一個是抗日，一個是臭名昭著的“剿共”。可以說是好事做盡，壞事做絕，兩頭冒尖的特務組織。

  在唐正這個時候，南京淪陷，武漢淪陷，汪精衛成了鐵杆漢奸，國府遷都到山城，國共合作方興未艾，太平洋戰爭尚未打起。客觀地說，在這個時間點上，軍統大多數時間起的作用還是比較積極的。

  起碼來說，在莫河地區莫陵縣的這個軍統的情報站，此時還是抗日的。其信念遠比莫少華的遭殃軍要堅定得多。

  那個自稱代雲飛的人摘下墨鏡，原來是個消瘦的中年人，他露出讚許的目光，“兄弟剛才暗算大漢奸張老三，出手果斷沉穩，天生一個殺手材料。想必普通獵戶裏沒有如此高手，不知道如何稱呼？”

  唐正見他露出本來麵目，也就不再隱藏，卸去化妝，原本是一個健壯機敏的小夥子。他抱抱拳：“兄弟唐正，這位是兄弟未婚妻沈小果，原本是陵山微不足道的小獵戶。因為被鬼子害得無家可歸，因此暗中潛伏，立誌殺鬼子漢奸報仇。今日若非幾位長官搭救，幾乎失手。兄弟無以為報，隻有多殺鬼子漢奸，聊盡中國人一片綿薄之力。”

  代雲飛又問他是哪個村的，鄰居都有什麽人。這些都是公開的信息，有心之人下去一查就能查到，唐正也就沒有隱瞞，如實回答。

  一個情報站的隊員忽然說：“都說最近一個來月，莫各莊進了八路，已被嚴重赤化，有這回事嗎？”

  唐正微微一笑，“自從鬼子占據了家園，兄弟與未婚妻便在深山流浪，打獵為生，已經有好久沒有回家了，家中之事，一概不知。”

  他說這話時，臉不紅，心不跳，就連他自己也幾乎都相信了。

  “獵人不需要手雷吧？”一名特務非常陰冷的說。“兄弟。你可有些不老實呀！”

  “碰到了鐵蠍子手下的漢奸，搶的。”

  唐正不動聲色的說。

  鐵蠍子劉悍，陵山白虎嶺悍匪。與日本人早有勾結，稱霸一方，為禍三縣。對於他的情報，這個情報站早已搜集得非常齊全。以個人的身手，以及他對小日本兒的恨，在陵山之上和鐵蠍子的人發生衝突的可能極大。

  那麽對於他一下手雷的來源，就不足為奇了。

  “你既然有這麽好的身手，單純當一個獵人確實可惜了。有沒有興趣加入

  國軍和我們一起幹？”

  莫少華宜徹潛力的事兒，行正眼裏始終是一個陰影。加上莫少華最終又叛變，變成了人人痛恨的“黃鞋軍”。使得他對於宗陽軍始終沒有一點兒好感。

  因此笑了一笑，說：“兄弟隻會打獵大字兒不識，既當不了官兒也當不了兵，加入貴站，豈不成了累贅？”

  他這話一出口，幾名特務的臉登時變了顏色。戴雲飛麵色陰沉的說：“兄弟莫非你瞧不起我國軍？”

  聽他說完這些話，其他的特務一個個按住腰間的槍套兒，看這樣子隻怕一言不合，就要拔槍幹一架。

  唐正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哪裏會被這種小打小鬧嚇尿？他也知道，外麵到處是鬼子漢奸，就算一言不合動了手，對方也不敢開槍。這一開槍，秘密站點也就暴露了。

  因此他才不慌不忙的說：“哪裏哪裏？兄弟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獵戶，能認識各位，都是三生之幸，哪裏敢瞧不起？比起那些所謂的‘不抵抗將軍’、‘長腿將軍’、‘狗肉將軍’、‘歡場將軍’，強了不知道多少倍。起碼看到了鬼子長什麽樣，起碼還繼續維持著這情報站的正常運作。就憑這些，兄弟豈敢不敬？”

  這話雖然是讚揚，但字裏行間對於宗陽軍的不屑和蔑視仍流露無遺。

  代雲飛歎息一聲：“國難當頭，軍人也良莠不齊。固然有畏敵如虎者，卻也有如張自忠將軍、薛嶽將軍這樣的硬漢。作為一名軍人，既然投身革命，就不能顧及個人得失。隻要做好自己的事，何必對少許敗類耿耿於懷？”

  唐正道：“兄弟此生，隻願意打鬼子，殺漢奸，盡一個國人的本分。對於黨派之事，原本不抱任何立場。今日也見識到各位抗戰之決心。隻要是殺鬼子漢奸，但凡有用到兄弟的地方，絕不推辭。”

  代雲飛點頭道：“好漢子，有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兄弟那一刀雖然淩厲，但倉促之間而發，恐怕未必能致漢奸死命。現在城中恐怕到處都在捉拿於你，兄弟這身打扮，恐怕要不得了。不如再更換一身打扮吧。”

  唐正笑了笑，和沈小果一起去僻靜的屋子裏，換上另一套衣服，又洗淨了臉上的化妝，再出來時，已經變成風華正茂的男女學生。

  唐正讀過半年私塾，倒也罷了。隻是沈小果一臉英氣，怎麽看也不像學堂裏文質彬彬的女學生。

  唐正又把那人髒了的長衫換掉，在隨身攜帶的包袱裏，取出一身教書先生的衣服給他換上。又在他臉上多點了一些紅點，當做扮麻風病人。

  眾人點點頭，“郎才女貌，果然不凡。不知將向何處安身？”

  唐正背起了那個“嘴炮”，說道：“繼續逃往大山裏，做一個野人。這人書生意氣，言論未免過激，不過卻不是壞人。對於幾位未免有些冒犯，還請

  念在抗戰救亡之際，不予計較。”

  代雲飛冷笑道：“抨擊國府言論，他晚說了幾年，趕上統一抗戰之際，算他運氣。本來要好好懲戒一番，既然唐兄弟求情，就不予追究了。”

  唐正點點頭，“如此甚好，那麽就不叨擾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背起那嘴炮，就出了這個情報站。

  他們走後，一名特務皺眉道：“這小子油嘴滑舌，說出的話全無可信之處。聽說陵山一個黑蛇王的土匪，投奔了八路的遊擊隊，那個遊擊隊的營長就叫唐正。會不會是這小子？”

  另一名特務撇撇嘴，“快得了吧，他才多大年紀？如果說他親共，還說得過去。但若說是什麽營長，簡直太可笑了。”

  “就是，一個小娃娃也是營長的話，我豈不是司令啦？”

  代雲飛冷冷的說：“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都自封司令！”

  “站長，您什麽意思？”

  代雲飛冷冷地說：“你們說的沒錯，根據我的線人送來的情報，他就是盤踞在莫各莊的準八路遊擊隊的營長，唐正！”

  特務們這才緊張起來：“這可是老板心目中的心腹之患啊，為什麽放他走了？”

  代雲飛淡淡的說：“第一，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不能和共家撕破臉。第二，這個唐正是個狙擊手的好苗子，可以爭取。第三，也是剛得到的情報。八爺那頭派人過去聯係他了。隻不過那個人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書生，未免缺乏在淪陷區的鬥爭經驗。糾結於唐正的出身，處理問題又過於死板，結果使得呂各莊和莫各莊這原本是一體的準八路，產生裂痕。這就是親手把他推向我們。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也就沒有叫破。一邊給唐正留下個好印象，另一方麵，派我們在呂各莊的人手，加大他們雙方矛盾。在他走投無路之際，我們在適時拋出橄欖枝，他還不感激涕零地向我們靠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