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老頭兒老太太自然是唐正和沈小果所喬裝改扮。為了避免暴露身份，沈小果給唐正取了個湯圓的名字，唐正就打趣一般叫她麻果。

  麻果，是北方常見的一種麻科植物的果實，半圓形，粒狀果實包在裏麵，嫩時可以吃。成熟後叫做麻籽，就不能生吃了。

  唐正這麽叫她，自然不是單純以這種植物果實命名，更是在打趣她這一臉大麻子。事後雖然被擰得渾身發青，卻也默許了。

  早就聽說縣城城南河陽街（小鬼子進來以後，改名為親善街，但百姓都不認可）道東第三五二號花魁茶館乃是魚龍混雜之處，打探個消息什麽的易如反掌。

  他賣完幾張皮子，就領著果果進了這裏。不料卻遇見了一個卻發生了這種事。說心裏話，從前來城裏賣皮子的時候，經常見到這種知識分子。

  這種人說的好聽點，那是特立獨行，清高自重，憂國憂民，不與腐朽的刮民黨反動派合作。

  說的難聽點，那就是一些隻說不練的天真派。他們雖然有文化也對黑暗的現狀不滿，但唯一的本事就是咒罵或者借酒澆愁了。在他們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行動”或“改變”的字眼。

  真正想要指望他們做點事，還需要一個脫胎換骨般的改造、轉變過程。

  唐正是獵人，又被現實逼成了軍人。識字不多，幹的多說的少。叫他拎著槍指揮同誌們和鬼子漢奸拚命還可以，但要叫他把這些天真的書生轉變成戰士，他知道自己有幾把刷子，絕對不敢攬這瓷器活的。

  加上他正為鬼子掃蕩的事犯愁，實在不想多生枝節。不料沈小果心直口快一句話不對，引起了親日派分子的注意，眼看就要拔槍戰鬥。事情沒有辦完，他可不想這麽早就暴露。

  因此故意裝成老實憨厚的“傻麅子”，任人嘲笑。一個湊趣，一邊給那個“嘴炮”製造時間逃跑。不怕神一樣對手，就怕豬一樣隊友。那嘴炮卻不管不顧把自己灌趴了。

  唐正無奈隻好繼續聽這疑似漢奸的家夥喋喋不休。

  那個胖子對他一麵威脅，一麵推銷他的四本書，書名奇葩之極：《娶隻白兔當老婆》、《嫁給虎精做妻子》、《娶個白龍做老婆》、《娶個鯊魚做老婆》，不用看書內容，聽著書名就知道寫些什麽了。

  那個胖子一麵介紹書本內容，一麵告訴他某某書局有貨，得到過犬養太君的讚許雲雲。

  國難當頭，寫這些不著調的靡靡之音，不用問就是鐵杆的文化漢奸。再看他的筆名：含沙射影闊大爺。

  唐正立刻想起：秀才提到到過這個人，那就是鬼子選出的縣維持會會長外號人稱“砸鍋倒灶張老三”的鐵杆漢奸。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家夥也是縣城反動組織“豆包隊”的狗頭軍師。幫助鬼子破壞了不少地下黨

  的機關，可謂罪行累累。據說有不少抗日力量都想殺他，無奈他戒備森嚴，很難得手。不料今天被自己碰上了，那還能輕饒？

  當外麵不知道誰放槍，把豆包隊的人都引出去的時候，他趁機在張老三的脖子上割了一刀。由於事態緊急，他也無暇去看是不是致命，拉著沈小果就逃出來。不料卻被那嘴炮絆倒了，

  不知道誰把他轉移到路中間，頭上還澆了一頭泔水。那幾個豆包隊的家夥出去的急，顯然沒有注意他，隻是在他身上留下來幾個大小不一的腳印，就匆匆而去。

  按照唐正原本的想法，正事要緊，何必管這個自暴自棄的酒鬼。但沈小果卻有些不忍：“哥，咱們隊伍識字的本來就少，秀才離開以後，更加缺了。不如帶他回去做個識字先生也是好的。”

  事情緊急，容不得猶豫。唐正先背起那嘴炮，火速出了花魁酒館聞。著泔水的酸臭味，真想一把丟了。

  剛走不遠，就過來一夥便衣：“站住站住，幹什麽的？”

  唐正把那個張老三給他寫的兩份良民證取出來：“湯各莊的湯圓麻果，大大的良民。這個是我不成器的侄子湯大水，得了麻風，進城求醫的。人都發臭了，求長官行個方便吧。遲了就死了。”

  便衣絲毫不給麵子，“我給你方便，誰給我方便啊？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抗日分子，跟我走！”

  唐正暗自叫苦，眼見沈小果也寸步不離的跟著，更加著急：“這傻妞，找機會自己跑路啊，跟來做什麽？”現在卻不是埋怨誰的時候，眼見對方有幾隻槍對準自己三人，逃跑是最不明智的。也隻有隨機應變了。

  事到如今，三個人全部撤退是不可能，實在不行，隻有能走一個算一個了。自己和這素不相識的嘴炮也就罷了，無論如何，也該叫果果逃出去。不然對不起死去的茂山叔兩口子。

  走了大約五百米，轉進了一間小巷。這裏破敗不堪，多數都是廢棄的棚戶住宅。進了一個廢棄的院子。

  一個人，冷冷地說：“背了這麽久，累了吧。還不放下？”

  唐正一想也是，背著一個人無法靈活機動。就慢慢地把那嘴炮放在地上。陪著笑臉說：“幾位長官，咱真的是良民啊。這良民證是剛剛辦下來的。”

  話音未落，已經被兩支駁殼槍指住。就見一個人戴禮帽的家夥冷笑道：“能夠迅速襲擊莫河地區剿共諜報隊顧問張先生的人，還說自己是良民，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正忽然認出來，這是在酒館飲酒的兩個酒客之一。想不到他們也是鬼子埋伏的暗線，大意了，大意了，陰溝裏翻船。

  眼見沈小果也被兩支駁殼槍逼住，他心裏焦急，嘴上卻說：“您說笑了，小人隻殺過兔子麅子，哪裏敢殺人啊。再說，表哥眼見不治，著急上火求醫還來不

  及，殺人做什麽？身上就剩這點救命錢了，來，都孝敬長官您吧。”

  說著取出了一個在腰間取下大大的酒葫蘆，隻是這葫蘆不知道是摔了還是撞了，變成了不規則的兩半，用絲線緊緊的纏著。擰開蓋子，忽然拉出一根細細的導火索，嘻嘻一笑：“今天倒是黃道吉日，哥幾個一起去鬼門關逛逛啊？”

  “哎呀，手雷！”幾個便衣同時色變。

  他們雖然自信槍法很好，但是隻要不是一槍斃命，隻要手雷引爆，這幾個便衣就會跟他一起進鬼門關。

  “喂喂，兄弟，冷靜點，別衝動！誤會，誤會！”

  聽了唐正原本的口音，誰也不會再把他當成老頭。

  “嘎嘎嘎，”紅珠在他腦海狂笑，“事實證明，褲襠藏雷是不可能。但莫河產好酒，這裏人都愛喝酒。弄個酒葫蘆不足為奇，珠大爺這結合實際的葫蘆藏雷不錯吧。”

  實際上這辦法也不算完美，一旦鬼子盤查得嚴仍會露餡。隻是現在鬼子一路南侵，如入無人之境，未免有些自大。對於後方不免有些懈怠。

  加上人手不夠，盤查得二鬼子又隻顧撈油水，對於工作隻要抓的不嚴，都是敷衍了事。唐正隻花了十幾個袁大頭，象征性搜查一下，就輕易混了進來。

  可是他生死之際，哪裏有功夫跟這自我感覺良好的家夥磨牙？

  “誤會你大爺！”唐正冷笑道，“實話說，老子當過獵戶，當過土匪，最看不慣的就是鬼子和你們這些賣國求榮的二鬼子！估計今天也該上路了。沒有人陪挺寂寞的，不如哥幾個一起上路吧！”

  眼見他一臉決絕的要拉那拉環，那個墨鏡男突然低聲說：“兄弟別衝動，我們不是漢奸。是山城方麵軍統局戴老板手下，在下莫陵情報站站長代雲飛，人稱代老板。不過卻是代替的代，而不是愛戴的戴。今天要教訓大漢奸張老三，沒料到叫兄弟搶先了。慚愧，慚愧。”

  唐正麵無表情，“我憑什麽相信你？”

  就在這時，隻聽院外有人說：“這院裏有人，過來搜搜！”

  墨鏡男對其餘幾人一使眼色，他們就埋伏在大門兩邊。唐正和沈小果也帶著那嘴炮埋伏起來。這些人果然不再管他們。

  事到如今，唐正也隻有隨機應變。那顆手雷保持投擲狀態，全神貫注。

  果然進來一匹拿著擼子的家夥，他們倒也機警。進門之後立刻兩兩背靠背，左顧右盼進了天井。同時發現了躲在門扣兩邊的人。剛要開槍，代雲飛的人搶先開槍了。先衝進來的兩個立刻被擊中心髒，死於非命。

  其餘的二鬼子有了方北，翻牆進來，和代雲飛的人展開了槍戰。比起唐正這半路出家的軍人，這些人顯然專業了許多，出槍迅速，殺伐果斷，遠在這些二鬼子之上。加上占據了人數優勢，十幾個人打六七個，瞬間已經解決了

  戰鬥。

  “兄弟，這回可相信我了嗎？”

  唐正麵無表情把偽裝的手雷引線小心翼翼放回去，擰好蓋子。低聲說：“這裏不安全，借一步說話。”

  代雲飛派兩個人為前哨，又派兩個人殿後，這才領著唐正繞了好大一圈，甩了好幾波盯梢，進了一間名叫“劉記紙匠鋪”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