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得沒錯，剛開始這個瓦片可便宜了，20萬起價，拍都沒人拍。就兩個窮兮兮的醜鬼在那你10萬我20萬的往上加，沒勁死了。不過那兩個醜鬼裏麵有一個特別討厭，看我想買就一直在那兒跟我喊價，不過到最後他還是輸了。”第五婧微微勾唇，嘴角掛著抑製不住的得瑟，“那個人很想要這塊瓦，雖然他一直在掩飾，但我從他的眼神深處看見了渴望，就像我看老師一樣，恨不得分分鍾把衣服給他扒了。”

  “就算再渴望，麵對你的十億天價也隻能望而卻步，畢竟c市就這麽大，這些二代三代家裏有幾斤幾兩誰都知道，稍微花超一點沒什麽，但要是為了這麽一個小玩意兒花的錢和家庭總資產嚴重不成正比，那就得惹人注意了。”

  “小婧，我想這就是蕭景逸拉你入局的目的，他要用你來當試金石，試出那個對這塊瓦片勢在必得的人。但他同時又不想讓那個人拿走瓦片，所以才選了你這麽個冤大頭來接最後的盤。”

  黎清說到這兒也不由得對蕭景逸的謀算深感佩服。

  “這樣既可以把魚釣上來，又能在你身上掙一大筆錢，把這件事吵得滿城風雨大大提升蕭家的影響力，而且以第五家的能力和你的武力值，這東西放在你們手裏是最安全的。以我跟小叔叔的關係，到了他手裏也就等同於到了我手裏，他肯定會急吼吼的拿來找我這個知音一同品鑒，要是東西真有什麽問題，我也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一石三鳥。”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家有真品。”第五婧摸了摸鼻尖，“他可能以為隻要一對照就能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是真是假。”

  “看來他早就知道這東西有蹊蹺了。”黎清攥緊了床單，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呈現出了清晨六點東方拂曉時分的魚肚色，“他做了一個局，把我們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而作為他最親近的枕邊人，我不僅是被算計的對象，而且從頭到尾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聽見。”

  “所以這東西他到底是從哪兒搞來的?”第五婧突然間仿佛醍醐灌頂，整個人恍然大悟，“等等，通了，通了，什麽都通了，我什麽都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黎清露出了一個不太信任的表情：“你知道了什麽？”

  指望第五婧開竅把事情想通?還不如去做夢呢。

  “其實蕭景逸就是個造假頭子，他拿出來拍賣的贗品是他自己仿的，他知道老師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故意投其所好，做了這麽塊破瓦出來，好從我手裏騙錢。”

  第五婧越說越義憤填膺，身上殺氣騰騰，眼瞧著又快起身殺人放火去了。

  “還有那些丸子從他樣板房裏搜出來的假包假表也是他自己仿的，他有那麽多工地，隨便圈一塊兒造假貨，造完藏在各個樣板間的家具裏，要倒騰出去往外賣的時候就讓你們黎家來拉，簡直就是一個成熟的造假產業鏈。”

  “天啊小婧，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從你嘴裏說出產業鏈這麽高大上的詞語，我真是替小叔叔感到由衷的欣慰。”黎清十分驚訝，“不過可惜你的智商還是沒有隨著詞匯量的豐富有所提升。”

  第五婧歪著腦袋愣了半晌：“你罵我蠢。”

  “不，我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黎清伸出食指欠揍地放在第五婧麵前擺了擺，“目前唯一能和假貨比利潤的除了洗錢就是房地產，蕭景逸手裏牢牢握著這麽多個樓盤。旗下的商業街，美食城，購物廣場更是不計其數，他是瘋了才會去製假販假，那可是得把牢底坐穿的罪名。再說了，以他不要臉的程度，就算去製假販假也絕不會蠢到把東西藏在自己家的工地裏。要是哪天隔壁聚寶盆的工地裏挖出了幾個假的喜馬拉雅，分分鍾工地被關，楊書寧被銬子銬走，我就信真是他做的。”

  “東西是蕭景逸賣給我的，但又不是他做的，他原本不是衝著賣我來的，但是又必須要賣給我……”第五婧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炸開了，“不想了，不想了，我頭疼。反正蕭景逸不是玩意兒，打他一頓才能了事兒。”

  “小婧，要是人和人之間處理事情的方法不要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都能像你這樣傻乎乎的靠拳頭說話就好了。”黎清慵懶的依靠著床頭，漂亮的眼睛像西湖的湖麵，盛滿了一汪柔情，還往外一圈圈蕩漾著水波，“除了剛才的推論，我還有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假貨的確不是蕭景逸做的，你想看嗎？”

  “看！”第五婧立馬好奇地湊了上來。

  “你看，這塊磚落地後是從中間裂開的，裂縫的邊緣比較圓潤，根本不是受到重擊後由內部裂開的不規則邊緣形狀，這一點是不對的。”黎清拉起她的一根手指放進了其中半塊碎瓦裏，“還有這兒，你仔細感受一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觸感？”

  “沒有啊，就是有點坑坑窪窪，不是很平整。像這種做工粗糙的東西出現這種毛病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第五婧絲毫不在意。

  “小婧啊，很多線索就是在左一句很正常，右一句沒什麽大不了中悄悄溜走的。”黎清含著笑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指又放到了另一片碎瓦上，“那這邊呢，你再摸摸。”

  “有什麽好摸的，不就……”第五婧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埋怨和嘟囔突然全都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這不是粗糙，也不是坑坑窪窪，是有人故意紋上去的，我摸不太出來是什麽，但是有東西，兩邊有東西的位置是互補的，一邊在上邊兒一邊在下邊兒。”

  “沒想到你的感官還蠻靈敏的，在沒有接受任何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第一次就能發現盲文的存在，也是真的很不容易了。”黎清像在鼓勵剛進幼兒園就開始學寫字的小孩子一樣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小婧，你現在摸到的這個東西是盲文，那些眼睛有問題，沒有辦法正常看書學習的盲人就會用這種形式的觸感文字來代替正常文字進行閱讀。不過這片瓦上的盲文裏麵加入了一定的微雕技術，被刻意做得很小，不仔細摸索根本就讀不出來。”

  一件在東漢時期就已經存在的殉葬品，竟然一早就被人分成過兩半，提前打磨後，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這從技術的操作層麵來說是可以達到的，但是殉葬品講求的是完整與精致，工匠般極致的做工，把用這種方法拚湊出來的殘次品放到當時最受人崇敬和尊崇的神墓裏作為祭品，簡直是小說都不敢寫的離奇情節。

  還有一個更直觀的贗品證明途徑，就是這上邊兒刻的盲文是近現代和常用字體繁改簡一起進行過簡單化調整，降低了構字難度，以便於全國範圍內麵向鄉村進行大規模推廣的最新版盲文。

  一個不過幾十年曆史的東西被刻在了近千年曆史的文物內部，並且與其合二為一，融合得十分巧妙，沒有絲毫後續添加的痕跡，這要還不能證明是贗品，黎清能羞愧到當場把這兩片碎瓦給活活吞下去。

  第五婧看了眼黎清，聳了下肩：“我讀不出來。”

  “也沒指望你能讀出來，等我一下。”黎清搬開枕頭，從下邊兒摸了一副平時睡覺戴的眼罩戴上，絕對的黑暗環境有助於讓人全神貫注，加深意識的凝聚力和身體各項感官機能的敏感能力。

  第五婧很配合的凝神靜氣，直接屏住了呼吸，房間裏瞬間安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黎清就這樣在黑暗中再次把手伸了出去，一個孔，一個孔，一寸，一寸……

  豌豆公主般敏感又嬌嫩的指尖肌膚緩緩地摩挲著那些痕跡，傳來一陣又一陣熱辣的灼燒感。

  黎清的額頭上逐漸滲出了冷汗，緊接著鼻尖也緩緩凝出了綠豆般大小的汗珠，汗水在凝脂般滑嫩的肌膚上積攢不住，於是順著側臉成線的淌了下來，讓她整個人從頭到頸，全是汗津津的一片。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第五婧中途憋過了人類身體能承受的極限，甚至都不得不放下傲嬌，換了好幾次氣。

  等黎清幾乎耗盡了整具身體感官的極限，因為注意力過度的集中甚至出現了耳鳴的幻象，這些複雜而又晦澀的文字才終於被揭開了真正的麵目。

  “小婧，我知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麽東西了。”黎清單手解下眼罩，臉色慘白，手指哆嗦，原本嬌豔到像鳳仙花一樣粉嫩的雙唇早已被她咬出了一片深淺不一的紫痕，秀氣的鼻孔裏淌下來兩道鮮紅的血痕，瞬間就弄髒了漂亮的臉蛋兒，看起來真是狼狽到了極致，“是……”

  黎清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整個地球仿佛再度轉了起來，天旋地轉，全部景物全都垂直了起來。

  她像一個失蹤的宇航員一樣眼前一黑，直接從床上倒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