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婧，發名片的事情說完了，那你的十億巨款怎麽辦。”黎清指了指地上的瓦片，語氣裏帶著濃濃的肉痛。

  “五小姐這麽願賭服輸的一個人，應該總不至於找我賠吧。”梁毅從鬆鬆垮垮的休閑褲裏掏出了一把瑞士軍刀，“其實你要找我賠也可以，不過我沒錢，渾身上下就這把軍刀能稍微賣個好價，您要不嫌棄就收著。”

  “誰要你這破玩意兒了，能賣幾個錢？”第五婧是傻的，黎清可不是，拿把破軍刀就想把她糊弄過去，門兒也沒有，“再說這可不是在你們比試的過程中正常損壞的，明明就是你故意砸這東西吸引小婧的注意力，才勉強勝之不武，於情於理都得照價賠償。”

  “沒有，頂多隻能肉償。”梁毅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脯，“五小姐，你看這樣行不行，以後一三五我歸你，二四六歸我女朋友，要求也不高，周末給我放天假讓我休息休息就成。”

  “呸，瞧把你美得。”黎清再一次對蕭景逸的人品產生了質疑，看看他交的這都是些什麽朋友，就沒有哪怕一個正常人。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有用的東西，留著是禍害，砸了正好。”第五婧一句輕飄飄“不是什麽有用的東西”再次秀了黎清和梁毅一臉，老話說得好，窮**計，富長良心，果然是人越有錢，心就越軟，“這東西壞了，途途自然也就不要了。正好收一收拿回去還給老師，省得我還要再跑一趟。”

  “這東西的文物價值很高的，真是可惜了。”黎清說到這兒狠狠地剜了手賤的梁毅一眼，“小叔叔估計又得跟你生氣了。”

  “氣就氣吧，碎都碎了，我還能給他拚起來不成。”第五婧蹲下，迅速把豎著落下地麵，從中間裂成兩半的古瓦給撿了起來，“咦，黎清你看，好像還沒有碎得很厲害嘛。”

  “不就裂成兩半嘛，不是什麽大事兒，給我，我幫你修。”黎清朝她招了招手，“我修文物的手藝雖然不如途途，做不來他那樣的精細活兒，但勉強縫縫補補，做出個模樣來還是沒問題的。”

  第五婧並沒有接話，舉著那兩塊各留半邊屍體的古瓦就打算接著往地上砸，看樣子大有讓人家分分鍾變碎屍的打算。

  果然是深仇大恨，溢於言表。

  “小婧！”黎清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為了保護文物使盡了九牛二虎之力，“這可是小叔叔的東西，你砸了他可就真哄不回去了。”

  “修好了麻煩，他們誰都要，我頭疼。”第五婧的邏輯還是一如既往的既奇葩又讓人無從反駁，“不如碎了幹淨。”

  “小婧，聽話，給我，不然我以後不跟你玩了。”黎清被逼得連哄孩子的語氣都用上了。

  第五婧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丟到床上，不偏不倚，剛好命中黎清整個下半身唯一有知覺的膝蓋。

  “小婧，你這是故意的吧？”黎清痛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縫，彎彎細細的一條線。

  第五婧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黎清看她這副樣子隻能自認倒黴，默默低頭擺弄起了手裏這塊多災多難的瓦片。

  這一擺弄，她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不好意思啊，梁先生，衛醫生，我和小婧閨蜜之間有點悄悄話，要說可能不是太方便有外人在場。”黎清笑著下了逐客令，“改天我組個局，大家一塊兒約出來吃個飯，你們看好不好？”

  “組局就不用了，黎小姐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我可不敢多打擾。”梁毅牽起了衛葳的手，“一場誤會，我們出去以後會跟安保處那邊解釋的，你們放寬心慢慢聊。”

  房間的門打開又關上，黎清目不轉睛的盯著第五婧，熱切的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灼燒出兩個窟窿。

  “小婧，你為什麽會花10億買這個東西！”

  不是疑問句，而是強烈的質問語氣。

  “老師喜歡，我就買了。”第五婧再次逼王上身，渾身都透著土豪特有的尊貴富碩和目空一切，“我想送給他，我買得起，就這樣。”

  “那天拍賣會上發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是很全麵，隻是聽我媽提過你為了送禮物給小叔叔，花整整十個億拍下了當場最貴的競拍品。”

  黎清身殘誌堅的撐坐了起來，背靠著床頭，回憶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那時候就覺得很奇怪，蕭家辦的慈善晚會在c市雖然算上檔次，來的也都是政商名流，但還遠遠達不到壓軸品能拍出十個億的地步。不過當時我媽說那件東西是蕭景逸為了衝業績，特意忍痛割愛拿出來的特級收藏品，你的脾氣我又清楚，愛出風頭，愛表現，又不缺錢，為了較勁兒喊出幾倍的差價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這才沒有多想。”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轉過頭來問我？”第五婧疑惑不解。

  “因為這件東西有問題。”黎清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平複住自己正在激烈律動的內心，“這是一件贗品。”

  “什麽？贗品！”原本坐在倒地床頭櫃上的第五婧“騰”一下站了起來，氣勢洶洶，“你之前看過，不是說沒有問題嘛，怎麽一摔壞就變成贗品了。老子從沒拿贗品送過人，還是送老師，奶奶的，這下臉都丟盡了。”

  “狗娘養的蕭景逸，我和他沒完，老子這就去一把火把他的狗窩，狗公司全都燒個幹幹淨淨，趕他到天橋底下去當流浪狗。”

  “小婧，你先別那麽激動，聽我慢慢說。”黎清趕緊叫住了她，“這件東西從外觀上看的確看不出任何問題，無論是做工，還是保存程度，氧化程度，都很精細，符合邏輯，這恰恰是不符合常規的。因為每一個每一件文物在不同的出土時間和保存環境下都會呈現出不同的外形，這些外形改變和差異性賦予了文物更加深厚的底蘊與古老的氣息，還有獨一無二的特異性。這也是文物並非死物，它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原因。”

  這是一件贗品，黎清可以賭上自己所有名譽去指認的贗品，但這件贗品絕不是憑空造出來的，應該是有這樣一塊作為母本的，和這塊一模一樣的古瓦，然後製假商做了一件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對母本進行了詳細的研究和解析，然後一比一百分百還原出了這麽一件，亦或是這麽一批足以以假亂真的贗品。

  “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反正我現在就要一把火把蕭家給燒了。”第五婧對殺人放火總是充滿了來自於本能的執拗，“老子活了20幾年，就他媽沒這麽丟人過。去他奶奶的蕭景逸，我懷疑他就是故意拿贗品出來框我，而且還是跟別人聯手誆，他出貨，那個狗東西負責叫價，聯手把價格炒上去，搞得這件事情大街小巷誰都知道，然後再挑個時候出來揭穿老子的是假貨，讓全城的人一塊兒來笑我。”

  “小婧，我想你誤會了，他一直都在暫避你們第五家的鋒芒，對你也很隱忍，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頭腦短路，以這種方式公然與你為敵。我想這東西是他手裏一個重要的魚餌，而那場慈善晚會就是用來釣魚的池塘，他在塘裏下餌是想釣一條狡猾的大魚。”

  “釣魚?”第五婧揚了下眉，濃密又卷翹的睫毛像兩把小蒲扇一樣輕輕掃過下眼瞼，“你是說這東西原本不是打算賣給我的?”

  “這東西自然是要賣給你的，那天他跟我吵了一架，然後就借故沒去宴會，把小叔叔丟了過去。他們叔侄的關係一直不太和睦，蕭景逸也從來不拿小叔叔當蕭家的人，你就不好奇這樣重要的一場宴會他為什麽會突然讓小叔叔來主持嗎？”黎清沉吟了一下，“要是我沒猜錯，蕭景逸走這步棋就是為了引出你，那塊瓦片是魚餌，你也是，而且還是最關鍵的餌。”

  第五婧眨了眨眼，語氣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聽不懂。”

  聽不懂就放火，這一項是她的風格。

  “那場宴會如果是小叔叔主持，那麽你就一定會去。小叔叔是研究遠古神話和先秦散文的，西王母墓裏挖出來的陪葬品，年份可追溯到昆侖神話崇拜最鼎盛的東漢時期，這樣的一件壓軸品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也許在絕大多數人眼裏這根本就是一塊毫無價值的破瓦，但小叔叔一定會喜歡，喜歡得要命。他喜歡你就一定會買，而且是不惜代價地要買給他。”

  黎清把手搭在膝蓋上，除卻大拇指以外，從食指到無名指全都像彈鋼琴一樣在自己身體上輕輕敲打著節拍。

  “你的競拍方式向來與眾不同，就算我那天不在現場，也能猜到你的喊價應該極為跳躍。蕭景逸想釣的那條魚如果想順利買下這塊瓦片，就一定要和你死磕到底。十個億的價格應該就是這麽炒起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