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過年6(完)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0-12-23 04:15      字數:2404
  《杜十娘》的故事其實還是沒有脫離才子佳人的範疇,隻是杜十娘的遭遇多少帶一些批判的精神,這一點點精神就足夠從其他的才子佳人套路中一躍而出。

  《半夜雞叫》的反抗精神則更為直接強烈,它的主要情節是幾位飽受壓迫的長工如何巧用計謀,將計就計懲罰了虐待長工的地主。

  黃致和尤複一時覺得故事的周扒皮也太壞了,真的是吝嗇鬼一個,全無禮義廉恥,一方麵又覺得長工這樣對付自己的主家,也是違背天理人倫,隻其情可原,懲罰輕一些也就是了。

  “春晚”過後,李園又放了很久的煙火,五光十色的給全城人看了個新鮮。

  眾人守著庭燎待明,才剛的興奮過去後人便更覺疲憊,為了抵抗睡意,眾人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聊天打發時間。

  黃致、尤複忍不住拿《半夜雞叫》的故事來與李咎討論:“十娘的故事是極好的,我們看了也佩服其堅毅果敢來。第二個故事卻不大好,那些人既然已是主家的奴仆,自然該聽從主家的吩咐。若是合不來,還上贖身的錢,自己求去,原也妥當。這裏寫作他們以下犯上,豈不是犯了禁、違了法?攤上那麽一個主家,奴仆無錯尚且作踐,倘或抓了這個把柄,就是打死,也沒人管哪!不如改一改,隻作是有別的故事,讓這周扒皮幡然醒悟、洗心革麵也就是了。”

  李咎差點沒把一句“……的軟弱性”脫口而出,隻道:“原是下裏巴人看的故事,和《杜十娘》等來源不同。去向也不同。蓋因越是貧苦的人越難以理解兄長所說的‘教化’,為了讓他們看得開心,特意講故事寫得這般簡單粗暴。若是要兄長所說的那種壞人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人物恪守尊卑禮義的,原也有,正在寫著呢。”

  李咎忙說了幾個團團圓圓的故事,什麽《蔣興哥重會珍珠衫》《賣油郎獨占花魁》等等,將話題扯得更加遠了些,這方打消了二人窮追不舍的勁頭。黃致、尤複隻當李咎真的是隨便摘來的故事,專給窮苦人過個嘴癮的,便也不追究,隻興致勃勃地討論起“戲班子”的事情來。

  如今的娛樂活動著實太少了,大年節下還好一些,集市裏頭熱鬧,勾欄瓦肆裏百戲藝人總是要討飯吃的。而那非年非節的日子裏頭,除了大戶人家或自己養或從外麵聘請的歌姬舞姬歌舞助興之外,至多不過是請幾個女先生,唱幾個彈詞托著胡琴,再不然就是雜耍、說書,這也不是很常見。

  李咎搞的這個“青山戲”,就長了一張大紅特紅大爆特爆的臉,若能在這裏頭下點功夫,留個名字,那才風流。

  李咎將自己需要的人才一點,黃致就先大包特包起來:“說書的先生,就你家這個好,就用他。能詩會詞的書生,我去找——這事兒你還真的隻能找我,一樣書讀百樣人,誰知道你找的書生是怎樣的脾氣呢?說不好就拿你這事不放在眼裏,敷衍了事,豈不白瞎了那麽好的故事!所以還得我去,保證給你辦妥。那些能教身韻的,也不必煩勞別的人,讓染織陳去。他平時跑行商的哪裏不去,什麽人不見,將那些彈詞唱曲的行家、年老色衰的舞姬、沒做到行首討不上飯的歌伎,討幾個來,也就夠用了。再不然還有你尤師兄,師父以前未嚐不曾蓄養些家班伶人,讓他去討幾個好的,理所應當。”

  尤複苦笑道:“你可真是……罷罷罷,我去就我去。隻我不敢說是自己要的,隻能說是你要的,趕明兒回去給老人家拜年,你可頂在前頭!”

  黃致不以為意:“頂就頂,隻要排出一場好的來,師父隻有歡喜的,豈能說我誤事?”

  於是這事暫且定了下來。

  初一下午,染織陳早早的就上門來耍。他和李咎的關係密切,不比其他幾家要初二初三才得來,昨晚李園的熱鬧早就傳揚開來了,染織陳心裏也癢癢,也想看看新鮮戲文。

  染織陳思忖著橫豎現在黃致夫妻兩個都在李園,他帶著妻子來,也無不妥,遂拖家帶口的一起來了。他將節禮放下,笑眯眯看著自家娃兒們收了李咎的壓歲錢,道:“好哥哥,聽說昨天你家得了個新鮮戲班,以前沒人見過,給哥哥我也開開眼,成不?”

  黃致、徐氏等也有點意猶未盡,也攛掇著李咎請昨晚上台的人再演一遍。李咎無法,叫吳管家去問了問幾個“演員”的意思,得了他們說“好”,方道:“既然他們肯演,那就請陳老哥、大嫂子一起來看罷。正好晚飯也擺在那裏,不必再折騰一道。說起來還有事要拜托你哩,等你看完了這出戲,咱們再仔細往底下聊。”

  染織陳的眼界尚不如黃致,黃致夫妻都說“好”的戲,染織陳如何能不喜歡?果然演完了《杜十娘》,染織陳就歎道:“這主意好啊,真好!戲本子就得這麽演才好看!隻是太過粗陋了,糟蹋這麽好的本子!”

  黃致道:“所以伯休才說要和你往底下聊呢!伯休也可惜著呢,這不,指望你搭把手,給這本子好生拾掇一回,做個‘青山戲’,讓咱們也去外地揚揚名。”

  李咎順著黃致的話,將自己的打算與染織陳和盤托出。怎樣的本子,怎樣的念白、身段、文戲武戲,怎樣的配曲……一套下來,總得有個十幾人的班子才夠。又說:“果真成了,我又出錢又出主意的,自然是戲班的主家。但是這戲班還得有個掛名的班主負責來往事宜,我分不出這個精神,手底也沒有這樣的人。還得老哥哥你來。”

  染織陳將胸脯拍得山響:“好說,好辦,不就是幾個人,你放心,不出正月,一定給你尋摸來。好不好用的咱另說,至少能給開個頭!”

  李咎滿意地點點頭,四個男人湊在一起,加上徐氏和陳家夫人時不時插句話,就將最先要改的幾個故事定了下來,又按照李咎的需求選定了所謂的“戲台”的地址,到時候李咎這裏有說書先生幫襯著改編故事,外頭的戲台也好搭建起來,兩不誤事。

  染織陳登門是個信號。過了初一,馬上李園就熱鬧了起來。

  本地四家承情拿了水泥的方子,賺的錢都是小事,主要這東西好,產能又小,有那些急著要買水泥的人為了買到水泥,沒少給他們作人情。

  半年裏幾家往來也算密切,李園的一舉一動,都是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眼見著染織陳又有了動靜,那幾家也坐不住了,也都跑上門來聯絡聯絡感情,順便看看能不能分杯羹走。

  除此外還有人情外來、長工短工流動的事情,沒有哪一刻能放李園人清閑。李園的婚喪嫁娶,每一件事都牽動著至少一個家庭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