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躲雨的鸚鵡
作者:匯派      更新:2021-03-06 07:29      字數:2320
  薛睿剛一出門,天就陰了下來,屋子裏一下就暗了許多。

  周末的一大早,薛睿就早早起床忙了洗漱,說是今天要帶著他的老朋友簡姐去南渡江。

  這家夥,經常一出門,就遭遇風雨,過一會兒雨下來了,他們跑到南渡江邊,在風雨中品嚐河鮮,到也是別一樣的情趣。

  薛睿出門的時候,王喬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這時候,她轉過身來,跪在沙發上,趴著窗台看窗外的雲。

  薛睿有個壞毛病,怎麽說都改不了,他出門最不愛帶雨傘,常常會被淋成落湯雞。

  有一次,他渾身濕透回到家中,說是在商店裏等雨停,沒想到雨下得沒完沒了,就問商店老板要了個塑料袋,把皮鞋脫了裝在袋子裏拎著,然後光著腳,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地在暴雨中行走回來。

  就在剛才,王喬已經把傘拿了出來遞給薛睿,他卻堅持不拿,還振振有詞道:“在我進了車關上車門之前,這個雨絕不會下得來。預測行情和預測天氣,是相通的。盡管我的交易很失敗,但你不能因此懷疑我的判斷和預測。”

  因此,這個時候,王喬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邊天空的烏雲,是要看看這雨會不會趕在薛睿上車之前落下來。

  窗外的雲黑成一片,雨卻始終沒有落下來。王喬想薛睿關上車門的一刻,保不齊心裏又在暗自得意,這家夥總愛在這些小聰明上沾沾自喜。

  而小聰明多了,會不會就離智慧遠了?

  王喬奇怪於自己並沒有和薛睿提及交易的事情,薛睿嘴裏說著預測的事情,卻又同時在做著交易上的檢討,為什麽會多此一舉?

  看來這段時間的交易給薛睿帶來的壓力不小,都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薛睿還有著一個壞毛病,喜歡做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預言,往往之後還能不幸言中。

  去年薛睿去了一趟上海,回來之後就大放厥詞,說是浦東湯臣一品的房價都標出十萬一平方了,而這個價格僅僅是上海房子即將漲價的開場哨,也是航標燈,未來上海房價,十萬的價格將成為常態。

  薛睿還湊出一套理論來支持自己的說法,說是那些看起來不可思議又遭遇輿論嚴厲討伐的“投機或炒作”現象,如果階段性炒作成功,往往是一個預言,是一個關於未來趨勢的“開場哨”。

  而說到“開場哨”,薛睿更是曾經有過一係列奇談怪論的“預言”——比如新疆德隆的崩盤,是股市見底的“開場哨”;“糖王”的自殺,是白糖期貨見底的“開場哨”;而期貨橡膠的不能抄底,僅僅因為“膠王們”還沒有“泯然眾人矣”。

  沒做交易的那段日子裏,薛睿簡直就如同一個陽光少年,生機勃勃,樂觀開朗,說話幽默而精彩。而做了交易之後,薛睿仿佛變了一個人,漸漸地沉默寡言,時常心不在焉,六神無主,顧左右而言他。說話也少了風趣幽默,多了抬杠和刻薄。

  交易附身的薛睿,最高光的一刻,也僅出現在做期貨講座的時候。據齊謹說,薛睿的期貨分析講座,深入淺出,旁征博引,風趣幽默易懂,分析結論還相當靠譜,往往能吸引很多客戶來聽他的講座。

  搞不明白的是,單純做分析時候神采飛揚的薛睿,為什麽一做起交易來,就仿佛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對於那些他費勁心思分析、判斷得出的,且之後又被市場驗證靠譜的研究報告,薛睿既沒有情深似海,也未能不移如山。一俟進入交易環節,就五心不定,亂了方寸。

  想到這裏,王喬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荒唐:期貨的分析與交易這類事情,怎麽可以拿情感世界的忠貞和變節來做比較呢。

  罷了罷了,男人和女人,就不是同一類生物,想不明白的,就不用想了,由他去吧。

  天色越來越暗,雨卻始終沒有下來。

  王喬一直仰臉看著天空,這時也有些累了,正要轉過身來坐好,就聽得窗戶上方有撲棱撲棱的聲響,於是抬頭去看。

  就見窗外有一隻綠色的虎皮鸚鵡在窗戶的上方扇動了翅膀拍打著玻璃,不知是誰家養的鸚鵡逃了出來,又趕上烏雲密布,就尋著這個地方躲了過來。

  王喬連忙拉開窗戶,放那個鸚鵡飛了進來。它在客廳的上方飛了一圈,然後在玄關處隔斷櫃的頂部停了下來。

  王喬躡手躡腳地搬了椅子爬上去抓那隻鸚鵡,這是個認命的鸚鵡,它沒有掙紮,乖乖地落入王喬的手中。

  捧著鸚鵡細看的時候,王喬心情大好。

  王喬非常喜歡小動物,但薛睿並不喜歡。

  薛睿從來不缺乏怪論,當然,對於養小動物,他也有著一套怪論:一個人如果和動物過於親近,本質上說明這個人在人類世界,找不到溫度以及缺乏被認同。

  敢情這家夥一天到晚往外跑,就是奔著尋找溫度去的。期貨人的黑夜比白天多,他們的世界究竟有多冷?

  不去管薛睿的怪論,王喬決定把這個尋上門來的鸚鵡好好養起來。

  一隻鸚鵡太孤獨,需要給它再買個伴兒,還有鳥籠、鳥食……準備出門。

  王喬找來一根線,把鸚鵡拴在盥洗室裏,然後決定出門采購。臨出門的時候,朝窗外望了一眼。天依然陰著,雨還沒有下來。這個時間,薛睿他們怕是已經快要到達南渡江邊了。

  而帶不帶傘的問題,終於成了王喬自己的問題。稍微猶豫一下,她還是決定帶上一把傘,卻為剛才那一絲絲猶豫感到好笑。

  薛睿說他最是喜歡在街角屋簷下躲雨的一刻,正可放空自己。如果雨一時半刻停不了,這時間又無法拿來想正經問題,腦海裏就會浮現出一些人:是那些在之前的生命過程中因偶然因素遇見,卻又印象深刻的人。然後應了雨景,感慨可奈光陰似水聲。

  沒有躲雨的經曆,那些塵封在記憶中的人或事,是難以被從記憶裏喚醒的。

  王喬感慨於薛睿做為一個理科生,卻那麽地多愁善感。而他口中的那一句“在之前的生命過程中因偶然因素遇見,卻又印象深刻的人。”又是幾個意思?怎麽聽起來,好像是有一種叫愛情的東西,仿佛來過。

  關上房門,王喬在電梯門前站住了等待。

  而在跨進電梯的那一刻,王喬突然意識到自己最近可能落下了一樣毛病:怎麽這段時間裏,無論薛睿說些什麽做些什麽,自己總會拿愛情的標準對他做出質疑和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