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說嶽石活在不同於大多數人的層麵，其實不過是隨口一說。

  嶽石卻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很有興趣聽下去。

  這就逼著薛睿將吹牛進行到底：“我們人類通常生活在三個層麵，這三個層麵，不是遞進關係，也沒有主次和高下之分。隻是每個人的需求不一。

  “其一是物質層麵，也可以叫物理層麵，這是個大數據可以解決的層麵，比如我們現在比較一個球星，愛用一些大數據，衝刺速度、奔跑距離、覆蓋麵積、彈跳高度、進球數量……等等。這些數據，反映的都是物理層麵——而絕大多數人，是生活在物質層麵的。

  “喜歡C羅的球迷們，喜歡把他更高、更快、更強的數據搬出來說話，就像我們期貨的基本麵分析一樣。這當然是科學的，但數據通常僅僅反映了物理層麵的東西，還不能說明一切。比如上個世紀德國有一個球星，叫蓋德穆勒，是一個射門機器，有著不可思議的好數據。但他的名氣在屬於他的那個時代，卻排不到前列。

  “因為，除了物質層麵，還有藝術層麵，也叫精神層麵，有一部分人是活在這個層麵的。這個層麵，是大數據無法完全解決的。具體到踢球，就是所謂天賦、視野、節奏感、格局……等等元素。蓋德穆勒擁有無敵的數據卻沒能贏得匹配其數據的排名，正如一位與他同時代的足壇權威人士所言：‘除了射門，蓋德穆勒一無是處’。當然，這個評價有失偏頗。但所謂一無是處，指的就是大數據之外的屬於藝術層麵的東西。

  “梅西的足球，是活在藝術層麵的。

  “其三，是靈魂層麵，有少數人，他們活著，必須為其靈魂找到寄托和歸宿。還是拿足球來舉例說明：比如馬拉多納的足球，就是存在於靈魂層麵的。

  “很多球員都有過手球的經曆，但隻有馬拉多納的手球，叫‘上帝之手’，這是因為‘上帝之手’之後沒多久，就有了那個著名的‘世紀進球’。

  “人們正是通過‘世紀進球’，看到了上帝把他的左腿借給了馬拉多納，才坐實了‘上帝之手’——沒有‘世紀進球’，‘上帝之手’就不成立。馬拉多納在足球世界是神一般的存在，僅僅因為他的足球，是活在靈魂層麵的。”

  嶽石正要說話，就見柯眉和全翔走過來打招呼，柯眉說：“你們倆真能聊，我在那邊注意到你們一直聊個不停。兩個大男人，哪裏有那麽多的話好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不陪你倆了。”

  目送了柯眉和全翔離開後，嶽石道：“繼續你剛才的話題，還有，你分析一下我倆是生活在哪一個需求層麵的。”

  薛睿苦笑道：“我不太願意向內探索自己活在哪個層麵——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我在期貨交易迷茫的時候，反省過自己，就覺得自己也許是生活在精神層麵的。思維太過飄逸，行動卻不夠踏實，又愛輕易原諒自己……這麽一想，就擔心自己是不是入錯了行，就有些沮喪。畢竟，在期貨這條船上，待的有些久了。”

  嶽石笑了：“我呢？我呢？分析分析我。”

  薛睿仔細看了看嶽石道：“你也許是活在靈魂層麵的。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你非得找到一門信仰不可。你在期貨行業賺得盆滿缽滿，卻始終找不到成功者的喜悅，反而不斷遭受挫敗感的折磨。本質上說明了你也許並非活在物質層麵，但你的訴求又不在藝術層麵……所以，隻能在靈魂層麵裏找尋你：你需要自己的未來和人生，有足夠的說法及醒目的痕跡，來告訴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存在過，以滿足你在靈魂層麵的訴求。”

  嶽石兩眼放光道：“那麽，接下來再分析分析我該做什麽以及怎麽做？”

  薛睿笑道：“我們這聊天，僅停留在吹牛逼的層麵，哪裏有什麽方法論。不過，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做到最牛逼的事業，莫過於構建一個之前從來不曾有過，且完全因你而起的一個全新的世界。這個新世界，可以是物質層麵的，也可以是精神層麵或者靈魂層麵的。

  “物質層麵的新世界，比如比爾蓋茨、喬布斯創造的新世界，當然，你也可以把馬雲的阿裏巴巴新世界算進去。

  “精神層麵或藝術層麵構建的全新世界，比如《星球大戰》、《哈利波特》，又或者披頭士的世界、貓王的世界、邁克爾傑克遜的世界……

  “而說到構建在靈魂層麵的新世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卡爾·馬克思，他構建的全新世界，是上個世紀覆蓋了整個世界最重要的靈魂內容。

  “為了你的生命飽含意義，你考慮好了嗎？你希望在哪一個層麵，去構建一個帶有強烈的嶽石痕跡的全新世界？

  “你雖然有些錢，但也僅僅是比較於打工者而言的有錢人，資產應該不會過億，在你現在這個年齡，憑借千萬級別的資產，就不要想著去構建一個物質層麵的新世界了——除非你突然掌握了新的技術革命的全部獨家技術；

  “而構建一個精神層麵的新世界，如果你想從繪畫、音樂……入手，怕也是來不及了，因為那些需要的不僅僅是天賦，還要有童子功；

  “至於靈魂層麵，給你一個忠告：不要試圖去探索靈魂層麵的新世界，不要覬覦信仰層麵。因為，我擔心你連累到我。”

  嶽石狂笑：“你放心，且連累不到你呢。我所擁有的一切，撐不起你為我設計和描繪的野心。不過，你也不用因此放鬆警惕。但凡有條件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我都有可能找到你，拖你下水。”

  突然，薛睿和嶽石不約而同被驚到聳起了肩膀。

  隔壁一桌客人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調得誇張地大。而那個手機鈴聲，下載的卻是唐朝樂隊的《國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