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皇城裏出來，楊晨背著手，走在前麵。

  青石板路十分硬挺，兩側穿著鎧甲的守衛禁軍威風凜凜，氣勢迫人，彰顯著巍巍皇城的莊嚴偉岸，不容侵犯。

  嚴崇閔亦步亦趨，內心十分複雜。

  為什麽，太上皇為什麽要將這件事告知旁人呢？

  分明……這一切都是他發現的。

  鮮少有人知道，平步青雲的吏部尚書嚴崇閔，究竟是怎麽爬上這個位置的。

  除卻才能之外，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重要原因。

  這現在，太上皇要拉楊晨進來，這就給他帶來了危機感。

  和楊晨相比，嚴崇閔自認和他比，各方麵的不足更多，尤其是對太上皇而言，他們兩個是完全不一樣的。

  楊晨可為臣為友，而他，永遠也不可能邁出臣子的那一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不得不為自己的後路做打算，不提前籌謀，若是到了被踢開的那一天，恐怕連性命也保不住。

  “嚴大人在想什麽，本公爺就站在這裏，你差點就撞上來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楊晨麵對著他站著。

  再有半步，兩人就要撞上了。

  嚴崇閔慌忙領罪：“臣在想事情，入了迷，實在是……”

  “是陛下說的那件事嗎？”

  楊晨表情凝重，“到底是什麽事情，要見什麽樣的人，那人又是誰？”

  人？

  嗬嗬。

  嚴崇閔自嘲一笑，表情竟然詭異起來。

  “楊公爺親自看了，便知道了，請隨臣來。”

  不管怎麽樣，先帶他去看。

  或許，他會自己選擇退出。

  到時候陛下也不能問罪於他。

  出了皇城，楊晨原本以為他會帶自己去他府上，或者是吏部，再不濟是刑部衙門，但結果卻是徑直出了城，甚至馬上就要到城郊。

  楊晨孤身一人，雖然知道嚴崇閔不會對自己做什麽，但是這個時候多少有點犯嘀咕。

  什麽人，會在那麽遠的地方？

  李世民又怎麽認識的？

  馬車裏，嚴崇閔就坐在右手邊，偶爾說兩句話，但也沒說清楚要見的人到底是誰。

  楊晨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外麵還有人騎著自行車過去，說明這裏還是有人的。

  但是馬車沒有慢下來的意思，甚至也沒有轉彎，就這麽筆直的往前去。

  又過了一會，外麵連行人都看不見了。

  “嚴大人，有什麽話，現在能說了吧？”

  嚴崇閔嘴巴抿成一條線，卻還是道：“楊公爺，下官覺得，您還是到了之後，親自看過比較好，要不然下官解釋起來會比較麻煩。”

  “那人是誰？”楊晨直截了當的問他。

  “並沒有核實出來身份，但是那人很古怪，或許，他的身份永遠也核實不出來了。”

  “這話什麽意思？就算是流民，也有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外邦人，雖然困難點，但絕對能查出來，到底什麽樣的人，連嚴大人你也核實不出來？”

  “楊公爺說的對，下官也十分疑惑，但事實便是如此，而且此人有些與眾不同，待會見到了，您就會明白的。”

  楊晨沉默片刻。

  此時馬車已經遠離城池中心，出了城郊之後，竟然還沒有停下來。

  “這人，陛下見過嗎？”

  “陛下見過一次。”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李世民連說話走路都有些吃力了，怎麽會千裏迢迢去見這麽個人？

  嚴崇閔很享受此時此刻的愉悅，楊晨一頭霧水想從他嘴裏問出來什麽，他偏就不說。

  又能奈他如何？

  嚴崇閔嘴角揚起一抹小小的笑意。

  終於到了地方，下了車，卻發現是一處山脈。

  周圍綠意盎然，人跡罕至，但卻依稀有人為開鑿的痕跡，鑄造了台階。

  這地方一般人誰會來？

  “楊公爺，請隨下官來，路稍微有些難走，您要當心腳下。”

  楊晨嗯了一聲。

  行到此處，他心裏的好奇心已經快滿出來了，偏偏嚴崇閔這個龜孫子就是不說。

  九曲十八，從一開始的台階路走到羊腸小道，最後甚至要扶著山壁才行。

  楊晨惱火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嚴大人，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否則我就不走了!”

  嚴崇閔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態度變化，柔和的道：“楊公爺，就要到了，就在前麵，已經看見了。”

  楊晨抬頭遠眺望去，果真看見樹林中有兩個人站在那裏。

  是守衛。

  不是來見什麽世外高人的？

  楊晨哼了一聲，甩手，快步走上前。

  他體力極好，一點都不累，主要是覺得窩火，嚴崇閔那孫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守衛看見楊晨，卻是不認識，頓時將槍頭指向他。

  嚴崇閔不慌不忙過來：“放肆，這位是楊公爺，爾等快去開門！”

  兩個守衛嚇得趕緊收起武器，戰戰兢兢的走到一處，那有一扇大鐵門，拿出一把鑰匙，輕輕一扭，鐵門被緩緩打開。

  裏麵很黑，很深。

  似乎是個山洞。

  嚴崇閔在這裏挖了一個山洞？

  楊晨表情嚴肅，忽然有點後悔沒帶上程雅雅。

  今天因為上朝，程雅雅根本就沒來。

  就連劉謙就在家裏教徒弟。

  現在他孤身一人，連說話吐槽的對象都沒有。

  嚴崇閔在前麵領路，這山洞卻是十分曲折，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地方。

  又是一扇鐵門。

  打開之後，裏麵靜悄悄的。

  嚴崇閔很快想明白裏麵的情況：“楊公爺，請吧。”

  他手裏的火把一直亮著，但是裏麵實在太黑，一個火把顯得不夠。

  不多時，裏麵走出來兩個聽到動靜的人，身上穿著吏部的服裝。

  “嚴大人，您來了？”

  “來了，將屋子點亮。”

  嚴崇閔問來一句：“睡了？”

  “是，一個時辰了，隨時會醒。”

  “讓他再多睡一會。”嚴崇閔讓開半個身體，對著人道，“這位是楊公爺，本官奉命帶楊公爺來此。”

  陛下？

  屋內四五個人紛紛見禮。

  楊晨急急的叫他們起來，走進去。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人。

  “這人……”

  一個冰製的冰台上，竟然躺在一個人，麵色發白，若非胸膛有起伏，楊晨都要以為他是不是死了。

  這是學小龍女嗎？

  楊晨看向嚴崇閔：“這個時候可以說了吧？”

  嚴崇閔微微頷首，一邊看手下人將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給那人灌下去，一邊道：“這人是下官在無意中發現的，就在這附近的深山中，是一次機緣巧合，但是下官發現此人有些不同。”

  “他的問題很低，就像是冰塊一樣，不像是一個活人。”

  “但是他會說話，隻是說話的聲音語調十分古怪，而且有些口齒不清。”

  “此人力量極其大，沒有三五個壯漢根本拿不住他。”

  楊晨上前摸了摸，是很涼，就像是死人一樣。

  不僅如此，皮膚的彈性也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這能說明什麽，或許他隻是患了某種不知名的奇症？”

  嚴崇閔頷首：“不錯，一開始下官也是如此猜測，但是……”他走上前，忽然拿起一把小小的匕首，當著楊晨的麵用匕首在那人手上割了一個口子。

  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血液緩慢的流下來，很粘稠，粘稠的不像是血。

  緊接著，那道流著血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十個呼吸之後，那道傷口，竟然消失不見。

  若非冰上尚且還有血跡……

  “這是什麽情況？”楊晨覺得自己見過的世麵已經很多了，但是這次還是第一次。

  這比看到李淳風在海上飛來飛去還要刺激。

  “楊公爺別著急，還有！”嚴崇閔依舊拿著匕首，這次卻是拿起他的頭發，用力一割，一束烏發被割下。

  放下後，並未有什麽變化。

  楊晨正想說什麽，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束烏發，竟然變成了白色的！

  從發尾開始，一路往上，這些才用了五息的時間，就變成了全白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楊晨瞳孔放大。

  這人怎麽這麽奇怪？

  “根據下官推測，此人的奇異之處在於，生命力。”

  楊晨這回看嚴崇閔，眼神無比認真，等著他給自己解釋。

  嚴崇閔放下手中的匕首：“下官以為，此人變像是一眼泉眼，源源不斷，能釋放出無數水流，隻要泉眼不消失，那股力量就能使得旱地變成湖泊，小溪變成大江，這便是生命力，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若是放在人身上，那便是……永生的能力。”

  嚴崇閔說出這個詞的時候，神色無比崇敬，似乎見到了高高在上的神靈，臣服，又向往。

  “永生？”

  楊晨重複這兩個字，又看了一眼那冰床上的人。

  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議。

  第一次見到類似永生的人，應該是三清觀觀主，但是觀主是個活生生的人，而眼前的是一個冷冰冰的，像個死人一樣的人。

  觀主的永生有他的手段，但是年齡會衰退，借助的是外力。

  但這個人顯然不同。

  他自己本身，就是源源不斷的泉眼，他的生命力靠自己發散，一旦離開他，生命力就會迅速衰退。

  兩者之間的區別很明顯，但結果也不盡相同。

  “這就是陛下要你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