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酒宴，在官場上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眾人心中都有約定俗成的底線在，所以目光追隨了一會，便也照常閑聊起來。

  楊晨隱隱有些後悔，擔心了，還是叫了文盛來，在一旁跟著心裏也放心些。

  文盛一開始嚇了一跳，以為老爹找他自己麻煩。

  鬆了一口氣後，跟在平安身邊，見乾州道的這些公子們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心裏雀躍起來。

  “你就是楊家的少爺？”說話的少年十五六歲，唇紅齒白，是個標準的白麵小生，氣質偏陰柔。

  他一說話，周圍其他的少年們紛紛抬頭看向他，一開始還有詫異，頃刻後略有恍惚，然後齊齊看向楊文盛。

  他們都沒見過楊文盛。

  楊家初來乍到，但誰都知道楊家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楊文盛作為楊家的長子嫡孫，卻是第一次出現在乾州道。

  他們這些勳貴，在楊家盛世鼎盛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微不足道。

  這個時候他們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來之前更是被耳提麵命不能惹事。

  這小子是誰家的愣頭青，語氣如此不善？

  楊文盛嗯了一聲，反正在場的每個人他都不認識，和誰說話，說什麽，都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怎麽了嗎？”

  語氣平淡，但因為他那邊波瀾不驚的表情，落在旁人眼中便多了一份挑釁。

  平安忍不住側目看向這個弟弟，蹙眉，低聲道：“別惹事。”

  文盛怔愣了片刻，隨即頷首：“姐，我還不想挨揍呢，怎麽會惹事。”但別人惹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白麵小生看過來，兩人在空氣中眼神對碰，不知道為什麽，文盛身體抖了抖。

  有點冷，甚至有點發顫。

  但又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那人是誰？

  “在下楊文盛，不知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吏部尚書嚴崇閔。”

  楊文盛想起來方才劉梓跟他提過，這個人是嚴崇閔的兒子？

  “原來是嚴大人的公子，今日來府上赴宴，必定要盡興而歸。”

  原本是平安在招待，漸漸的，楊文盛找到了主場的感覺，平安便不說話了，站在一旁，看他周旋在這一幹公子之間。

  乾州道當地的勳貴，自然是比不上手握權柄的朝臣的。

  嚴澤瑜是嚴崇閔的兒子，身份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文盛能應付的來，去告訴爹爹一聲，我先回去了。”平安提起裙擺，款款走了幾步，想起來什麽似得，回頭看了一眼嚴澤瑜，這才往女眷居住的後院去了。

  方一回去，便和楊雪他們說了前廳的事情。

  李湘雲有些驚詫：“你爹讓文盛去了？”

  “嗯，原本還有些擔心的，不過剛才看他的樣子似乎遊刃有餘，我就先回來了。”

  李湘雲點點頭：“文盛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好好鍛煉鍛煉。”

  “娘，剛才我看見了吏部嚴大人公子，我總覺得吧……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那又怎麽了？”楊雪合著銀耳湯，年紀上來的公子身邊都有侍女，甚至還有通房丫頭，身上有脂粉味，再正常不過了。

  平安想說什麽，但又覺得不妥，張了張嘴，默聲了。

  其實吧……她總覺得那位嚴公子，似乎太過陰柔了些。

  前院，熙攘熱鬧直至亥時初，宴席才逐漸散去。

  楊晨身心疲憊，今天認識太多人了，腦容量要不夠，他要趕緊回去歇著休息。

  次日上午，楊晨整肅了衣衫，今天是李世民例行上朝的日子，自從他病後，因為無法處理朝政，所以定了一個日子，隻有這天，大臣們才能見到李世民，但時間不會太長，趕緊說完自己的事情，要是運氣好，能聽到李世民一兩句話，運氣不好，什麽都沒有就退下了。

  楊晨也準備去上朝。

  皇城外，前來上朝的官員都看見他了。

  昨天才去了楊家喜宴，今日自然是要套近乎的。

  於是楊晨身邊圍滿了官員，但當他們靠近的時候才發現，楊公爺拿著個什麽？

  是個藥罐子？

  為什麽上朝的時候要拿一個藥罐子啊？

  楊晨才不管，拿著藥罐子就走，腳下生風。

  今天早上來不及煎藥了，就拿紅糖水化了，顏色看起來差不多，怕不夠苦，又弄了些亂七八糟的調料進去。

  苦不苦他不確定，但是絕對不會好喝。

  但沒關係，可以說是兩副藥互相輔助，今天換一副了！

  換藥，不換湯就行了！

  於是，今日的朝會上出現了一絲絲不契合的氣氛。

  但沒人敢說什麽。

  房明煦看見後，除了表情有些抽搐之外也沒多說，手下那些官員更是不敢發表意見。

  楊晨就這大咧咧的拿著藥罐子，站在眾臣之首。

  氣氛，很詭異。

  領頭太監出來之後，原本板著的臉在看見楊晨手裏的藥罐子之後，出現了明顯三秒鍾的呆滯。

  就這麽一會功夫，李世民的來了，一層簾子遮住他，若隱若現的，但有咳嗽的聲音，不一會貼身太監站了出來，不滿的瞪了一眼小太監。

  果然是沒用的東西，連……那，那是什麽東西？

  “幹爹，你說話啊……”小太監壓低聲音提醒他。

  楊晨手裏的 藥罐子跟昨天見過的似乎一模一樣，但竟然拿到朝堂上來了？

  坐在後麵的李世民不明所以，他剛想出聲，就聽得眾臣山呼萬歲，隨後楊晨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進來：“陛下，今日朝會之前，先喝藥吧？”

  大郎，該喝藥了~

  李世民也驚到了，看楊晨拿著藥罐子上來，將藥倒出來，一股古怪的氣味就在空氣中蔓延。

  眾人麵麵相覷。

  這……這是什麽啊？

  有人想要出聲阻止，但是又不想當出頭鳥，互相鼓勵著。

  李世民看了一眼那碗藥汁，蹙眉，皺的堆出來一個高高的川字。

  他聞出來了，跟昨天的氣味相差很大。

  而且，更難聞一點。

  “楊晨，你什麽意思？”

  “陛下，喝藥啊！要不然還要再進宮一趟，那多麻煩呢。”楊晨嘿嘿一笑，“今天是換了一副方子，跟之前的方子一起吃，效果更好，所以陛下，你喝嗎？”

  “朕不想喝，你先放下吧。”李世民看著他。

  楊晨覺得那雙眼睛似乎有什麽東西要跟他說，但是欲言又止。

  除了長孫無忌的事情，李世民還有什麽秘密不成？

  “陛下，藥涼了也能喝，但是一定要喝，相信臣弟，一定有好處的！”楊晨將藥放下，藥罐子拿走，站回原位。

  準備接下來聽他們開會。

  各部主事依照次序站出來，先後稱述完問題後，站定，等李世民說話。

  李世民說話的聲音不大，說兩句停一句，看起來力氣不足。

  楊晨有些犯迷糊，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氣味——那古怪的味道是真的刺激。

  李世民閉著眼睛將藥喝完，一邊喝心裏一遍罵娘，把楊晨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喝完之後，頭有些暈乎，一旁的太監們嚇得冷汗直冒。

  難道有毒？

  但很快，李世民就睜開眼睛，跟上次一樣的舒爽感又出現了。

  李世民震驚的望了一眼自己手裏的藥，但很快收斂情緒，再次耷拉下眉眼來。

  但明顯的，力氣有了。

  楊晨這到底是什麽方子？

  竟然這麽快就有效。

  上次還能說感覺不明顯，但是這次確確實實感受到了。

  就算是孫思邈，也未必有如此醫術吧？

  而且他記得，楊晨從前的醫術，多為詭道，也就是現在說的內外科，醫者講究治標治本，但楊晨所創，卻是哪裏有病痛就對哪裏下手。

  倒是這藥方子，鮮少見他開出來。

  還是這等濃稠的藥汁。

  李世民瞥了一眼身旁的太監們，揮揮手，繼續說話。

  楊晨在打瞌睡，漸漸的也聽出來李世民說話的次數比之前要多一點。

  但變化也沒多大。

  至少底下的官員們，不曾聽出來。

  朝會結束，楊晨打了個哈欠就準備出去，被李世民叫住。

  一起被叫住的還有嚴崇閔。

  楊晨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嚴崇閔鎮靜的點了點頭，似乎對楊晨的態度並未感到有多欣喜。

  “你這方子，是哪裏來的？”李世民身邊的太監也被支了出去。

  但嚴崇閔還在。

  李世民對嚴崇閔竟然如此的信任嗎？

  楊晨還沒從震驚的情緒裏脫離出來，一邊道：“臣弟多年走遍世界各地，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方子收集起來，雖然古怪，但卻都是實在有效的，要不然也不敢讓陛下喝。”

  李世民看了一眼，沒信，但也沒再問。

  自己身體的切實感受不會騙人。

  而且他對楊晨，有絕對的信任，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想將他召回來。

  “嚴卿，上次那件事，查的如何了？可有進展？”

  楊晨立刻豎起耳朵聽。

  嚴崇閔似乎有些忌憚，但現在擺明了李世民沒有打算瞞著楊晨，便開口道：“臣無能，尚未有進展，那人的身份並未完全核實。”

  事情似乎在意料之中，李世民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楊晨：“朕讓嚴卿，帶你去看一個東西，看完之後再回來見朕。”

  看東西？

  楊晨拱手稱是，扭頭看向嚴崇閔，從對方臉上來出來複雜的表情，有不願，有警惕，也有不甘……

  到底什麽東西，傳國玉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