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若是可以，嚴崇閔根本不想讓第三人知道這件事。

  關於永生的秘密，誘惑之大，不必多言。

  偉大如秦始皇，也沒能逃過這等追求。

  從前也就罷了，隻當是史書上虛無縹緲的先人追求，可一旦發現這件事並非是那些人鬼迷心竅，而是有可能切實存在的，心態就不一樣了。

  李世民的身份，換個人上去也會想長生的，對長生的可惡，幾乎能想象出來。

  嚴崇閔自然也是。

  凡塵俗世的人，生命不過數十年，養隻王八都還沒它活得長。

  太憋屈了。

  要是能長生，自然是無比渴求的。

  但這種好事當然是自己獨享的好。

  李世民是太上皇，在乾州道說一不二，他嚴崇閔幾十年前隻是個寒窗苦讀的草根，好不容易進入權利的階層，實現了自己的人生的第一步夢想，原本以為今生的追求也就隻是宦海城府，登峰造極，誰成想到會被他發現這樣駭人聽聞的秘密！

  這就像是毒，一旦沾染，就會變得渴求和瘋狂起來。

  多一個人知道，有好處，也有弊端。

  目前來看，嚴崇閔最大的擔憂是李世民想將他從這件事裏剔除出去，讓楊晨來取代他的地位。

  一旦李世民這麽做了，單憑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強行再染手，甚至可能會因此而喪命。

  “不錯，這就是陛下的用意。”嚴崇閔不大高興。

  楊晨卻沒理他，盯著冰床上的男人仔細觀察。

  從長相上來說，這人不太像是大唐人，但是乾州道的土著他見過啊，也不像是土著。

  但如果說不是大唐人，偏偏又有點神似。

  “嚴大人，你斷定他是永生，而不是得了什麽怪病？永生的核心是活過了超越正常人類壽元的時間，那你能確定他活了多久嗎？”

  嚴崇閔道：“下官研究過，此人雖然言語方麵有些退化，但是其發音和從前的秦漢時期相似……”

  楊晨用一種極其震驚的眼神看著他。

  這操作好熟啊，現代科學家就能研究出來以前老祖宗說話的發音方式，嚴崇閔也能？

  這會不會太離譜了點？

  “你這怎麽研究出來的？”

  “下官自有方法，楊公爺如果不信，請隨下官來！”嚴崇閔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接著往裏麵走。

  那裏是一麵牆，可當嚴崇閔走近之後，伸手一推，竟然是一個機關門。

  楊晨眼神暗了暗。

  這地方看起來是費盡心思造出來的，不知道多久了……

  難道之前李世民想讓他回乾州道，一直都是因為這件事，而不是因為他喪心病狂想壓榨勞動力？

  好吧，冤枉他了。

  事關永生的秘密，楊晨也很感興趣。

  跟著嚴崇閔走進房間內，裏麵還有兩個人，見有人進來，竟然連動都沒動一下。

  牆壁周圍全部都是書架，還有很多頭顱……

  放在狹小擁擠的石頭房間內，顯得陰森又促狹。

  “這兩位便是這方麵的能手，祖上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嚴崇閔說的，似乎委婉，但似乎又不委婉。

  但楊晨聽懂了。

  不是摸金校尉，就是仵作啥的吧？

  楊晨點了點頭，並沒有要打擾他們的意思，背著手看周圍牆壁上的書籍，神色嚴肅，隨手拿出一本，竟然是泛黃的古書，紙業輕薄泛黃，似乎稍微用一用力就會破碎，上麵記錄的東西也不太看得懂，很晦澀，有些是縣誌地籍之類的。

  楊晨頗為驚詫。

  這些書就算是在大唐本土也未必能搜羅的如此齊全了，這裏能有這麽多，看來是真的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這些東西……都是嚴大人搜起來的？”

  “不是，是兩位自己帶來的，下官不方便多言。”嚴崇閔能藏一點是一點，隨便找了個理由打發，就看見楊晨兩根手指頭往前一插，正好插在一個骷髏頭的眼眶裏。

  脊背猛地一涼，一時之間有些僵了。

  楊晨看了一會骷髏，淡定的放回去。

  八成是死人見過了，這麽些年了，連看見骷髏白骨都不曾覺得害怕了。

  我真是一個見過大世麵的男人！

  楊晨看的時候，那兩個人一言不發，但卻悄悄盯著看，生怕楊晨會把他們東西弄壞了，看著看著，楊晨走到他們跟前。

  “二位能分辨出不同朝代的人，發聲的音調？”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點點頭，道：“老朽鑽研此道多年，更有家學流傳，不會差太多的。”

  楊晨哦了一聲，看向另外一位：“您也是如此嗎？”

  “嗯。”

  楊晨順手將邊上一個骷髏頭撈過來：“這是哪個朝代的？”

  “隋朝的。”

  “那時間也不長啊。”

  “的確不長，所以身上的屍氣也重。”

  “……”楊晨把骷髏頭放回去，指著剛才自己戳過的那個，“那那個呢？”

  “那是漢朝的，光武帝時期，十三年前挖出來的。”回答的是另外一個老者。

  楊晨看他一眼，心裏默默想著，這位是祖傳摸金校尉。

  “二位根據聲帶來定音，技術十分不錯，在下佩服！”楊晨拱了拱手，對方受寵若驚，連忙回禮。

  他們雖然沒怎麽說話，但是楊晨一進來，他們就知道此人身份不簡單。

  這是什麽地方，他們若非想著自己年紀大了，就算被滅口也沒什麽，如果能參與到永生中來，死了也值得。

  楊晨能來，且是被嚴崇閔親自帶來，還十分恭敬，身份雖不明了，卻也不會簡單。

  說不定，他們還能依靠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比嚴崇閔親和的貴人，掙脫這場死局，能帶著這個秘密壽終正寢？

  當然了，這都是後話，現在，他們隻想知道那人到底在說什麽，他來自哪裏，經曆了什麽……

  但目前為止，任重而道遠，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楊晨和嚴崇閔裏這間密室出去，外麵三兩個人員束手束腳的站在牆根處，不敢貿然開口說話。

  嚴崇閔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楊晨皺眉側頭看他，沒說什麽，等人都走了，才道：“嚴大人有話要跟本公爺說嗎？”

  嚴崇閔沉吟了片刻：“不錯，下官的確有事想跟楊公爺說，隻不過……希望從這裏出去之後，楊公爺能保守秘密。”

  楊晨眉毛一揚：“願聞其詳。”

  “那下官就當楊公爺答應了。”嚴崇閔歎了一口氣，“下官發現永生的秘密是機緣巧合，這對太上皇而言，十分看重，這一點，我想下官不多說，楊公爺也能明白此事的重大意義。”

  楊晨點頭：“永生，千年帝王都在追求的長生之道，連普通人都想要，更何況是身居高位，手握權利的人上人。”

  “那楊公爺應該也能理解下官吧？下官也對此事十分好奇，下官的願望，便是將此事的秘密全部挖出來，若是如此，死而無憾！”

  楊晨狐疑的看著他：“那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你不是已經在研究了，這地方看起來可不是一兩天能建成的，你還找到了人手幫忙研究，怎麽看也是花費了大心血的！”

  “正是如此！”嚴崇閔心裏對楊晨的那些不滿和忌憚，因為他這句理解的話減少了一點，“下官雖然是奉旨辦事，但是自身對此事也十分感興趣，下官將全部的心血都注入了此地，若是不能得善果，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有這麽嚴重嗎……楊晨安慰他：“嚴大人，想開點，不要這麽極端，人各有命，你要是整抑鬱了也劃不來……”

  抑鬱症多難受啊，這年頭也治不好。

  嚴崇閔嘴角抽搐了一下，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好感瞬間又煙消雲散：“楊公爺誤會了，下官隻是不想離開這件事……”

  楊晨左右踱步兩圈，似乎想明白了。

  嚴崇閔是怕李世民卸磨殺驢？

  或者，都還沒走到橋的另一頭，就直接把橋拆了？

  為什麽呢？

  是因為自己出現了嗎？

  那也是，他跟李世民的關係，這麽多年也不是來熬過來的。

  “嚴大人放心，陛下不是那種人！”楊晨嗬嗬一笑，心道再英明的君主遇上這種事都會癲狂，如今李世民身負重病，那就更不好說了。

  嚴崇閔怕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他還怕自己會因為這件事最後被李世民忌憚上呢……

  嚴格說起來，他倆想法挺一致——保持現狀挺好。

  但李世民就不好說了，他是個定時炸彈，什麽時候出個主意，你丫的還沒辦法直接懟他，就煩人。

  再者，他也是有秘密的，關於永生，或許他現在正在走這條路。

  修行，這看起來比研究這個冰人的發音是秦朝還是漢朝要靠譜的多。

  至少觀主就是一個模範標兵，能從正麵鞭策他。

  楊晨想安慰他幾句，但是現實不允許啊，誰知道李世民怎麽想的，總不能幹掉他吧？

  “嚴大人，有些時候不用想太多，想的太多了，對自己反而沒有好處，你說是吧？”

  嚴崇閔看著他。

  這話什麽意思啊……

  他是不答應嗎？

  他果然要幹掉自己！

  剛才還說話安慰他，結果……

  永生，果真是一個誘人的果實啊，誰都想據為己有！